春日里倒不似秋时那般忙碌,所以在这样的日子大大小小的市坊集挤满了人群。各处都有卖摊的小贩和其怪异的叫卖吆喝声。
刺鼻的葱味和一丝花香在人群中飘拂,买葱的大娘和卖花的小姑娘相遇而过。无客的中年修发匠正唾沫横飞和对面铁匠铺子的小伙计说些什么,好不热闹。老人抱着橘在大街叫喊:“橘!新鲜黄橘!”
这就是世俗中的世界,人们从未考虑修行,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毫不相干的两人可为丁点蝇头小利而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大打出手,也能为五斗米而屈膝折腰,这一切皆可归于生活点滴缩影,世俗的世界就是由这些无数生活缩影拼凑而成。
苏小灵第一次下山,对于镇上热闹的景象大都表示震惊和好奇,比如街对面的两对情侣竟然公然之下做出那样的事,真是不知羞涩。
然那莫姑娘却骂道:“真是伤风败俗!”
那对情侣自然很清晰听到了这句话,男的正想发作,但见这群人装扮怪异,戴剑的戴剑,背廉的背廉,已知非普通人,更知不好惹,兴许是哪家寺观里的修行者跑出了山门而到世俗中游历,于是便带着那女的很快离开了。
张则已心中不爽,却不言,只是想这暴力女人果真吃的撑管的太多,人家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碍着你什么事?
从东街穿过了人群,而到了西街,期间莫苏主仆俩跑到一间花粉铺子买些花脂水粉。
张叹道:“莫姑娘也是女人呢。”
西街较东街而言是少了拥挤热闹的,是比不得东街繁华,虽然街面人流稀少,偶尔有流浪的浪者漫行而过,但这里有那么几家铺子里是爆满的。
其中就有一家酒馆。
有家酒馆。
一般来说各个酒馆都有特色,有家酒馆的酒卖的就是老。
美酒越藏越老,越老越醇美。
老板和大多数老板一样,四五十年龄,个头不高,宽大身材,面色红润,穿一身青色大袍早早将几人迎进殿内。
张则已常来此喝酒,故而认得,说上几句无关要紧的话,然后安排了坐位。
店中自然热闹,划拳比猜声不断。
苏小灵环顾店内,小声道:“小姐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那么……四五次。”莫说。
小侍女担心道:“这里有恶人多。”
“恶人会将“恶”写在脸上?”张看着她,说道:“你是怎样评价善恶的呢?”
苏小灵冷哼一声道:“喝酒斗凶就是恶。”
张道:“那你家小姐喝酒斗凶呢?”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苏小灵想了想,说道:“因为是小姐。”
“果然是亲侍女呢。”张笑道。
酒上桌,张先拿起一瓶,道:“既然同聚一桌自然是要不醉不归。”
“要是真的都醉了,那可是很危险呢。”朱小竹拿起酒杯说道:“有可能会被送进戒堂。”
“怕吗?”张道,“掌门来也敬他一杯。”
皆早咳嗽一声。
几人酒间谈笑,不知时各人均有几分醉。
店中二楼靠南的窗子坐着三个中年人,此时正在喝酒猜拳。
其中一人,身形猥琐,唇间浓厚的胡渣很能让人引起注意,本是苍云宗四代弟子,名叫留洗周。四年前离了宗门,四处流浪混迹,前日到孤山地界,寻到这家酒馆,因拿不出酒钱被那老板刁难,正欲发作时却被此时同桌的另外两人拦下。一人名为娇离南,一人名为刘闵,两人都是北域无名刀客,数十日前流浪至孤山脚下。
两人见这留洗周腰间有剑,是位剑客,便慷慨解囊而助。那洗留周便和两人相混在一起整日里饮酒为乐说些奇事怪事给两人听以混几顿酒。
留洗周尿有些憋,起身下楼小解,却听到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正是坐于一楼靠北窗的张泽已等人。
莫姑娘正和赵舒说着什么,苏小灵时不时插上几句话,笑声便是这三人发出的。
留洗周本是色心极重之人,见三位姑娘各个容颜清秀,尤其是最中间那位,相貌倾城,举手间气质脱俗。
也是他不知好歹忘了要去撒尿的事而去招惹这三位。
留洗周半爬桌前,带着一股酒气道:“我那二楼桌有好酒招待,三位不妨过来?”
苏小灵红着脸低下头,心想这里果然恶人多。
赵舒不搭话,喝尽杯中酒。
莫姑娘冷笑道:“喝得下三杯酒?”
留洗周哈哈笑道:“莫说三杯,三十杯,三百杯也喝得!”
莫姑娘将酒杯飞掷过去,酒未洒落一滴。
留洗周心中意外道:“哦?练过些功夫吗?”便伸手去接那酒杯。
手中杯,杯里酒,莫要停!
留洗周喝下第一杯酒,接着莫姑娘又飞掷第二杯。
接住第二杯酒后,留洗周笑嘻嘻道:“真是好功夫呢,这二杯酒……”举杯欲饮,却突然砰一声,连人带杯倒在地上。
二杯酒,二滴血。
张则已道:“这么差的量也好意思谈百饮?”
马三摇头道:“不是他酒量差,而是飞掷的酒杯力量太大。”
朱小竹点头道:“且看前方柱子。”
柱子上有两个酒杯模样的凹窝。
先前柱子前站着的正是留洗周。
莫姑娘神情渐冷,对皆早道“借师兄镰刀一用。”
皆早一笑,道:“用便是。”
一楼的哀嚎声吓跑了一楼的客人,惊得二楼客人纷纷跑下来看热闹,然后又匆匆忙忙回到了二楼或者也跑出店去以免遭殃。
老板今日第一次见这么凶暴的女人,不免惊得全身冷汗,顾不得许多也跟着跑出了店外。
一条胳膊,三根手指。
血和哀嚎不断。
剑在腰间,不知是左臂断处的麻木还是右手三指断处的疼痛,剑始终没能拔出来。
留洗周边哭边叫道:“混蛋,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
“老子是苍云宗的修行者!”
“赔我手臂!赔我手指!”
此声亦惊了二楼南窗的娇离南和刘闽二人。
“撒尿撒这么长时间?”
“这声音难道是他的?”
“是他!”
二人携刀下了楼,见那血泊中的正是这几日来的酒友。
留洗周脸色白如纸,见两人便急呼道:“二位……救我!”
刘闽冷声道:“他究竟怎样得罪了你们,是以你们如此残酷断了他的臂割了他的指?”
莫姑娘淡淡道:“二杯不过!本姑娘仁慈,留他命。”
刘闽道:“老子的刀可不仁慈!”
两人拔出了刀。
莫姑娘突然冷笑一声,道:“泛泛之辈亦要充什么北域刀客?真是可笑!”
娇离南大怒,举刀就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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