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离净了面,就着小厮的手取了些青盐,有些怀念起牙膏来,心想找个时间还得让阿黎琢磨琢磨,一时又觉得这个时代确实有些落后,思维越飘越远······
轩辕重在院里练剑,自他踏入圣灵境,修为便没有明显的增长,一则是因他身负十万八千星窍,需要存储的星力乃是从前许多倍,二则是他私以为他的星脉还不够宽阔,于是每日雷打不动挥剑三万,企图用这般执着的勤勉打动上天······又或者他自身来开拓星脉。
他赤裸着上身,汗水在阳光下淌成小溪,滴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块状的胸肌与腹肌宛若岩石,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颤抖着,空气里满是凝重的杀伐气息。
在旁伺候的小厮们眼露崇拜,只是不明白轩辕重挥剑如此之慢,到底是怎样练出这一身饱满雄健的肌肉的?
诚然,在小厮们的眼中,轩辕重就跟个七十岁打拳的老头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极标准,但每一个动作都慢得令人震惊······
不过这一番景象在寅离眼中却又不同——轩辕重的动作快得肉眼无法捕捉,重杀挥舞起来的剑气在他身周萦绕出密不透风的屏障,屏障一层裹一层,随着他的每一次起手不断破灭重生······
不多时,轩辕重停了手,擦擦头上的汗,对不远处捧着食盒不敢上前的丫鬟道:“先上菜吧!”
他又转过头对已经洗漱完毕的寅离道:“我去冲一下!”
寅离微微颔首,目送他回了屋子,转过头盯着鹿黎的房间——昨夜鹿黎没有回来!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家伙不祸祸别人就不错了,应当无甚大事,遂放了心,随着上菜的小丫头去了膳房。
不过他的放心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晌午过去了,鹿黎还没有回来。
轩辕重抿着唇角,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凝重,道:“都说祸害遗千年,她怎么是个例外?要是就这么英年早逝了······那真是太好了!”
寅离下意识搓搓手指,好久不动的脑子瞬息之间已经将今日的所有人翻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点底,道:“此事先不要声张!”
随着他话音落,院里的小厮丫鬟们统统天灵盖一凉,浑浑噩噩将两人的对话忘了去。
两人出了门,很快寻到昨夜鹿黎翻墙的院子。
白日里,这院子便显得更加孤寂,墙面斑驳古旧,有不少修葺围护的痕迹,院外是一大片竹林,高高青翠,躬身将不大不小的院落遮掩了七八分,在燥热的秋初中独辟了一片清凉,院里蓬勃的蔷薇花伸展着枝条,探出墙来,随风垂头将墙面点缀了些惬意的风光。
院子一侧是一双扇门,铺首是个兽头,大嘴张开叼个铁圈,原是个兽面衔环,只是大约是时日太长,在岁月中消弭了棱角,面目很是模糊,连眼珠子都快磨成平面了,看着像个狗头,只是狗头上又生了两个枝丫。
轩辕重盯着兽面看了看,心里有些怪异,忍不住道:“这是个什么怪兽?”
一般来说,铺首的兽常作虎、螭、龟、蛇形,皇家别有制式,乃是龙凤等祥瑞之兽,但就鹿家这般,就算他上了天,也就是个商族,最多以貔貅制兽首,万万是不会用别的铺首制式的,那么现在这个面目模糊得看不清模样的铺首到底是什么?
轩辕重看见的时候,寅离也看见了,垂在袖子里的手难以控制地痉挛了下,神色再不复先前的淡然,他拨开轩辕重想要推门的手,低声道:“想来她是贪玩好耍去了!”
他的脸色入场,但与他相处多年,轩辕重直得贯通古今的神经在这一瞬间却转了下弯,演技极其拙劣地露出个笑容:“啊哈哈哈,对啊对啊!”
寅离转身便走,没再看那兽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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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快要魂归天外,并不知道道她是如何将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直到我清醒过来,才晓得她与大荒神王笔所做的交易······她每日猎杀罴九,取其角液为我续命······罴九角液虽能延长我的命,但其实救不了,阿黎深知此事,但她手中的刀,从无半分怜悯或迟疑······罴九一族处身世外,因我的缘故遭逢大难,然而这因果,却是要阿黎来偿还······那兽首,便是罴九!“,寅离早已无碍的胸腔开始隐隐作痛,指尖仍然忍不住颤抖。
“我看见那罴九铺首的时候,便知道,这一族是要债来了!”,他怎么能够忘了这件事······世间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伦山,伦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有兽焉,其状如麋,其川在尾上,其名曰罴九。
轩辕重摩挲着手中剑,低声道:“即便是因果······我也不会让她就这般去偿还!我执手中剑,天地都敢斩,区区罴九一族,甚么因果,便叫它断子绝孙,从这时间抹了去,无果便无因!”
他素来是个杀神,便要不管不顾提剑去与那罴九一族论个高低,寅离一把拉住他,贯在椅子上:“胡闹!”
“我哪里胡闹?即是你的缘故,你怎······”,轩辕重突地住了嘴,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寅离摇摇头,低声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时候我命中注定该绝······阿黎救我,看似造的是罴九的孽,其实她破坏的是天地规则······即便你将罴九一族杀光,也救不了她,只会给她带去更深重的罪孽······”
轩辕重脸颊抽了抽,好容易憋出句话来:“那怎么办?”
寅离手指点在桌面,指尖渐渐渗出细密圆润的水渍来,他缓缓牵动着水线,在桌面上绘制了个不甚复杂的图案出来,轩辕重看得,原是个召唤阵法!
寅离手指在离开桌面,召唤阵突闪起一阵紫金色光芒,只一瞬,一直红头凸嘴的天信鸟扑棱着翅膀落在桌上,喉咙里咕噜噜催促着召它前来的人,神态满是不屑。
寅离迅速写了信,取了数十块极品晶石,递给天信鸟,道:“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今日傍晚前必须找到这个人!”
天信鸟一族,因着其特殊的天赋,一直承担着整个大荒神族通讯的重任,虽说是个传话的,但是历来眼高于顶,从来不鸟任何人,此时见寅离说话如此不客气,眼睛一突,扑上去便要啄寅离,奈何低估了对方武力值,被寅离一巴掌拍桌上,直翻白眼儿。
寅离微微一笑,道:“这只是定金!那人若是今日能到,再给你十倍又何妨?”
天信鸟眼睛一亮,腿也不抽了,翅膀也不硬了,叽叽咕咕两声,叫寅离松了手,翻身起来收了晶石与信函便身化青烟,不见了。
寅离道:“既然是天地要收她,自然便找个天地收不了的人来抗!”
轩辕重沉默了下,对于寅离甩锅如此顺手与理智气壮,心情有些微妙。
寅离笑了笑,眉目间的一些极微的情绪便被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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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肚皮翻着,像个即将交代的死青蛙。
他之前没想到,一路行来的星域实在不算少,他没日没夜驱赶着不断加入的星辰,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然而说出去的大话收不回来,他那死对头猞猁就等着看他笑话呢,只得死撑着往前。
“咕咕咕咕!”
房间里旋转起一股微风,祝余挪了挪最近吃得有些变形的肚子,伸手摸了两块晶石来,哪知那天信鸟贼眼突突闪了两下,嘴里的信函愣是不给他!
祝余眼睛都气歪了,道:“两块极品晶石!你还要怎的?”
“咕咕咕!”,天信鸟喉咙里拉长了声音,跋扈得叫人难受。
祝余坐起身来,冷笑道:“你就吹吧!哪个神经病败家子会给你十万晶石,就为了传个信?”
“唧唧唧唧!咕咕咕咕咕咕!!!”,天信鸟声音尖锐了起来,气得眼都红了,屁股一转,就要跑。
可它哪里跑得脱,面前坐着的是个空间大修,一巴掌就将它捞了回来,祝余气道:“你们天信一族,原与神族定的规矩便是寄件方付钱,收件方给或者不给都在情理之中,你倒蹬鼻子上脸,把情分当本分了?忒不要脸!”
“就两块!爱要不要!当年哥哥穷困的时候,兜里三十个金币都没有!“,祝余将它嘴里的东西扒拉下来,直翻白眼儿:”你倒是眼界高!“
天信鸟被他怼得直扑腾,气哼哼叫了两声。
祝余一顿,眉头微皱:“······你们生意倒是做得大!”
你道这天信鸟说了什么,便是:现在不比当年,当年我们只做神族的生意,如今魔族的生意也在做,鸟手不够,价格自然不同以往!
他展开手中薄如蝉翼的纸张,但见上面写着:阿黎危,速归!
祝余心中一跳,心道什么事连寅离都解决不了······
他火速奔向外间,寻了正在搔首弄姿的老树桩交代了两句,便转头去找沐春风:“家中有事,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从袖子中掏出已经被捂得翻白眼的天信鸟,道:“雇你一段时间,价格随便开!”
天信鸟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实在不理解这吝啬鬼怎么突然财大气粗起来,试探着开了个价。
祝余被气笑了,道:“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这世间与空间折叠的速度不相上下的,除了相柳一族,大概唯有天信鸟的秘术了,放它在沐春风身边,有什么事他也能立刻赶回来。
天信鸟昂着头,咕咕叫了两声,便蹭到沐春风身旁,谄媚又殷切:“咕咕咕!”
沐春风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见它长得憨厚圆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好乖!”
祝余:······
我的娘,你要是晓得这货给我开了多么大的一个天价,你就晓得它乖不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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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这个碍眼的前脚刚走,猞猁便佯装成正人君子,约沐春风出门采青。
“咕咕咕咕!”
胖头鸟疯狂啄着居心不良的猞猁毛茸茸的脑袋,大有跟他拼命的架势。
沐春风被逗哈哈大笑,猞猁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青着张脸咬牙切齿:“祝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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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其实距离北斗星域不远,按照他的速度,小半个时辰便能到。
他得意洋洋,哼声道:“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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