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核疑案
曲薄确实是在大理寺任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直,寺承除了记得这个名字之外,对这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印象。
“让他过来,你下去吧。”谢青临琢磨了一会,对寺承吩咐道。
寺承惴惴不安的领命下去了,一边忍不住揣度这曲薄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谢青临现在待在大理寺待客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四下打量了一圈,觉得实在是简陋的很,桌子上甚至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小吏战战兢兢地为他奉上茶水,看似专心致志的沏茶,眼珠子却不住乱瞟,谢青临觉得他实在碍眼,便干脆让他下去做自己的事,不必留在这里伺候。
有一个云沉跟着他就够了。
谢青临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也是,他出来这么半天一口水还没喝上,也不顾及是什么简陋的杯盏、劣质的茶叶,就想端起杯子润一润喉咙。
哪知他的指尖才碰到杯壁,便被烫的缩了回来,“嘶”的抽了一口气。
云沉立刻紧张的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这方才那小吏竟然用的是滚烫的开水沏的茶!
谢青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幸好只是烫的微红,他只得无奈的对云沉说自己无碍。
曲薄还没有过来,谢青临想起两年前从郦州回来后,跟着他一同去的人马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这两年来几乎没怎么见过曲薄,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
他觉得,这个人可以一用。
大理寺这种地方,负责的主要是审查全国各地的案件,以及处理一些罪犯非同常人的案件——比如轻易动不得的达官贵族们,不过他们也不是想抓人就能抓,得上报到刑部,得到他们的审核通过之后才能具体实施。往日也是门庭冷落,除了职责相关密切的刑部,少有人到这里走动。
过了一会,谢青临手边的茶水刚从滚烫变为适宜的温度,一个瘦高的青年已经站在门外。
“见过太子殿下。”
曲薄俯身行礼,虽然动作还称得上是无可挑剔,一如往常,但话语里稍微的颤音暴露了他的紧张。
说是紧张,或许也不完全准确,可能也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曲薄从未想过,太子殿下竟然还会记得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曲司直请起,说起来自郦州一别,确有许久未曾见到曲司直了。”谢青临含笑叫他起身,顺便还提了一下过往的事。
曲薄依言直起身,站得笔直,冷峻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殿下竟还记得,实属臣的荣幸。”
谢青临又随便说了些别的,顺便问了问他的近况,曲薄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完全一头雾水,摸不准这位太子爷打的是什么算盘。
“曲司直平日在大理寺一般是做些什么工作?”
好在谢青临也没有太过兜圈子,很快就说到了正题。
曲薄反而放松下来,他就知道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找他“叙旧”,他只思索了片刻:“臣的职责是……复核疑案。”
这就恰好合适。
谢青临心道还真是巧,他临时想到曲薄这个人,竟然还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我这里刚好有件事要你去做。”谢青临招手让他到自己身前来,曲薄躬身将耳朵凑到近前……听他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阵。
虽然看不到周围有什么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谨慎些为好,谢青临深谙“隔墙有耳”的道理,他要曲薄去做的,可不是一件对大理寺有利的事。
听了谢青临所说的,曲薄面色变了几番,竟然有一种犹豫不决的神情。
谢青临知道他顾忌什么,沉声道:“你只需听命行事,无需顾忌,该怎么做怎么做就是。”他停顿了一下,又冷冷的的说道:“若有人阻拦,自可便宜行事。”
曲薄恭敬地跪下去:“臣,遵命。”
……
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谢青临走出大理寺时脚步轻快了许多,他问身后的云沉:“你觉得,曲薄这人能不能把事办成?”
云沉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问自己的看法,楞了一下,选了一种最保守的说法:“殿下看人的眼光,自然是出不了差错。”
谢青临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谁问你这个!”他笑骂道,“你对他印象如何?”
“为人谨慎,举止有度,而且就属下对他的了解,曲司直能力……卓绝。”云沉正经起来,不再试图糊弄过去,他仔细回想了下对于曲薄这个人的印象,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谢青临也对曲薄这个人颇为好奇,便问道:“既然他能力卓绝,为何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司直?”大理寺司直是从六品,这个身份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云沉试探着回答道:“听说是触怒了上司……”
“听说?你听到的消息倒是无所不包,整天去外边跑还是有点用的,嗯?”谢青临轻笑出声,打趣道,他对于官场中的勾心斗角不甚在意,只觉得是正常现象,反而他对云沉能知道这些边边角角的消息更感兴趣一点。
云沉只得干笑。
……
传说太昭寺里隐居着以为得道高僧,佛法精妙无比,听说早年曾去往天竺,这个倒不知是真是假,这位神秘的大师从来只在自己的禅院深居简出,便是太昭寺的弟子们,也没几个人见过他。但他的名声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常常有人慕名前来求见,但永远都是败兴而归。
江云妧自然也是听过这个传闻的,不过前世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太昭寺自己搞出来的噱头。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这位高僧请去一见。
小沙弥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江云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端法师?”她诧异的问道。
那位神神秘秘的高僧,法号正是无端。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正是无端师傅,女施主请随我来。”
“是请我们一行人过去,还是只我一个人?”江云妧注意到他说的只是“女施主”而不是“几位施主”,便问道。
“这……”小沙弥有些为难,“无端师傅说请您过去……”
江云妧也猜到不会是让自己一行人都过去,这位深居简出的大师也不是一般人,他们五个人浩浩荡荡的全都过去也实在不像样子,于是回身吩咐弦歌四人在原地等候。
几个姑娘自然都是好说话,可到了澜亭这里却百般的不合作,就是咬着唇不肯退让。
“你在这里等下好吗?我去去就回。”江云妧柔声询问,澜亭偏偏一直摇头,一副无论如何都要跟在她身边的样子。
江云妧话都说尽了,还是没有让他动摇。她猜想或许是熟悉的环境又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当年在无相寺,也是这样一番艰难的分别。
“小师傅您看……”江云妧放弃了改变澜亭的注意,转而跟这个小沙弥说道,“要不就让他跟我一起过去吧,到时候我再和大师解释。”
“那……好吧!”小沙弥纠结的挠了挠他的小光头,没过一会便同意了。
江云妧松了一口气:“小师傅请带路。”
江云妧和澜亭跟在这个小沙弥的身后,走过了很长一段曲曲折折的路,她甚至觉得同一样的景色出现了很多遍,而且她知道太昭寺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走了这么久早该贯穿整个寺庙了。
这小沙弥为什么要带着他们兜圈子?
而且看他一直都是充满活力的样子,步履轻快,江云妧不得不佩服这样一个小孩子竟然拥有这样的毅力,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疲惫。
许是听见了身后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沉重,小沙弥回过头对他们说:“两位施主不要着急哦,很快就到了。”
江云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对这么一个刚到她腰的小孩子,她实在是发不出脾气来。
“无端师傅叮嘱过了,前往他的禅院一定得这么走,一步也不能错,不然就会在树林里迷路的。”小沙弥主动解释道。
江云妧听懂了他的意思,这片林子可能是一个阵法,她向四周望了一下,所有的树木都还是光秃秃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树,只得将目光收回来,继续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云妧又体会到了久违的疲乏,她在心里苦笑,自己走的路都不知道能将整个太昭寺绕几圈了,这个无端大师也不嫌麻烦,怪不得人家深居简出,实在是出入的路太绕了。当然这种话,江云妧只敢在心里想想。
“到了!”
小沙弥这一声清脆的“到了”简直就像给了她解脱,江云妧长出了一口气。
面前竟然是一件简陋的茅草屋,看起来漏风的那种。
小沙弥将人带到之后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江云妧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直接进去,还是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见她。
她正这么想着,从里边传来一个古井无波的声音:
“敢问这位小师傅,可是从无相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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