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儿闻言不是去看递到自己眼前的照片,而是打量起递照片的人,文质彬彬虽然不是多好看,却也是一身的书卷气,甚至还带了衣服细框眼镜,穿了一身不算很贵却也不是特别便宜的合体西服,见她看过来还微微一笑。
“是。”
江九儿收回视线时顺便瞟了一眼男人手里的照片,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袋盖是男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坏人,让江九儿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境地,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认下了。
“啊,是就好。”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收回照片打了个响指,在江九儿一脸不解中,从男人的身后和江九儿的身后突然冒出来四五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脸邪笑地向江九儿靠近。
“你、你们要干嘛?”
江九儿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拽紧了自己的包包,那里是她所有的家当,现金、银行卡和存折,如果被人抢走了,她就一无所有了。
“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递照片的男人又冲她笑笑,如春风过境,让人心情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毕竟,皮相损坏的女人,可卖不上好价钱,我说,你还是个雏儿吧?如果不是雏儿了,我们会很困扰的,也要和你那个赌鬼老爹折折价才行!”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江九儿也不得不心凉如冰,如果这个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明白,也太对不起她读的十几年书了。
“我有一个问题。”
江九儿低着头,浑身颤栗着,却依旧不甘心。
“如果我不替他还钱,你们真的会剁掉他的手吗?”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江九儿依旧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真的是被放弃的那个,不甘心自己的父亲真的如此无情,更不甘心自己身上流着如此肮脏小人的一半血液,让她恶心。
“啊?当然不会啦,他的手又不值钱!”
男人勾了勾唇,一脸不屑地耸了耸肩,笑得更加温和。
“我们只要钱,别的都不要!我们可不是无聊的黑社会,现在可是和谐社会,扫黄打非那么厉害,到处都是标语,谁要触及法律底线啊!”
“是吗?”
江九儿眼神中迸发出希望的光亮,一声意味不明的反问后,在一群大男人不解的目光里,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救命啊!有流氓非礼啦!”
“喂!堵住她的嘴!”
眼镜男终于慌了神,恶狠狠地等了几个壮汉一眼,上前企图捂住江九儿的嘴巴,江九儿却拼命挣扎起来,一边和男人撕扯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许若欧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穿过了整面落地窗,将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橘色,晒得人懒洋洋的,只想抱着被子睡到月色漫天。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微信也只不过是两条新闻推送罢了。
“还没忙完吗?”
许若欧碎碎念道,她本来想好了今天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和江九儿一起吃个饭,明天就去医院陪陪席与西,以后也是医院家里两边跑,同时兼顾着陪伴父母和照顾席与西。
但现在看来,她的计划要变动一下了。不过她也能理解,刚换了一份新工作,自然需要和新同事好好交往,向新老板展示一下自己的吃苦耐劳才行。
想通了的许若欧爬起身换了身清爽的休闲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优哉游哉地下了楼,许父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从不肯认输的人这会已经戴上了老花镜,眼前还泡了壶清雅的茉莉毛尖,淡淡的茉莉香在空气里氤氲。
许若欧和他打了个招呼,顺着茉莉香里若有似无的饭香味一路摸到了厨房,厨房里许母和佣人阿姨正在准备晚餐,大概是因为许若欧回来了的缘故,两个女人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声音没有任何压低的意思,时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清晰的笑声。
“妈妈,阿姨,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想听!”
许若欧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身后,突然从许母身后抱住了她,大声说道。
果不然,许母和阿姨都被许若欧的调皮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许母嗔怪地看着许若欧,语气里满是宠溺。
“你这个丫头,出去散心这么久一回来就吓唬你妈,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来了!”
“哎呀妈妈!我这是看你和阿姨聊得那么开心不好意思插话吗~嘻嘻,你们在做什么?我闻到鸡汤的香味了,里边还放了平菇对不对?”
自知理亏的许若欧软软地撒了个娇就开始转移话题,皱着秀气的鼻子到处闻来闻去,像极了嘴馋的狗狗。
许母见状无奈又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和阿姨笑作一团。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消食,以前许父还掌管着许氏的时候,家里是有专业的花农照顾花园的,如今许家落魄,佣人都辞退了,花园也就只有许父许母亲自打理了。
当初许父为了哄许母开心,种了大片的蔷薇,这会正是开花的季节,整个院子里都荡漾着蔷薇的香气。
“爸爸,你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没让这片蔷薇枯死啊!”
许若欧看了一圈不禁感慨,她可还记得小时候许父帮许母照看一盆杜鹃,没出两天那盆杜鹃就死透了,据说是因为水浇多了,把许母气得不行,也是为了补偿许母吧,后来许家老宅的院子里就多了这么一大片蔷薇,也多了三个专职的花农。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许父略略上扬的下巴将他此时的傲娇演绎得淋漓尽致,许若欧怔了片刻,和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的许母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大小姐,有您的电话。”
哪怕他们一家三口和阿姨说过很多次,他们家已经没有什么大小姐了,但阿姨还是很坚持,见了许若欧总会喊一声大小姐,实际上也是把她当女儿在照顾的人。
这会她出来喊许若欧也是不得已,电话那头的人着急得很,又喘又慌,还夹杂着什么抢救之类的词,让阿姨也跟着着急起来,问清了对方的名字后就一刻不停地来找许若欧了。
“你好,我是许若欧,请问哪位?”
电话打在许家的座机上,许若欧也看不到号码,还奇怪谁会这个时间打电话到家里找她,明明她回家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
“我是刘禹,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不好意思,但是能不能请你来一趟医院?与西他不太好。”
电话那头的嘈杂让许若欧努力地分辨着刘禹的话,也让她同时听清了护士之间的对话,刚和父母团圆的喜悦被冲散,让她如坠冰窖似的,浑身僵硬,手脚发凉。
“喂?许若欧你在听吗?”
“我,我听到了,我马上过去!”
听到电话挂断,刘禹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墙上,看着护士和助理医生忙忙碌碌个不停。
“准备得怎么样了?”
看到护士长正要进手术室,刘禹拦住她多问了一句。
“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个主刀医生了,你真的不用请院长来主刀吗?”
护士长见到刘禹微微蹙了蹙眉,显然并不赞成刘禹亲自操刀的行为,只是碍于他是席与西的主治医生才没有特别抗议。
“算了吧,与西他只信任我一个。”
刘禹没说的是,这场手术并没有征得除席与西之外的任何人同意,真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请了院长亲自操刀,鬼知道席家那群人会来闹腾什么,他们可未必是真心在意席与西生死的。
许若欧一路都在胡思乱想,一会想起暖房里争奇斗艳的各色珍稀花种,一会想起席与西明明身体极差还非要帮她背画架的样子,一会又想起他自己难受的很,却把遭受打击背叛的她照顾得如此贴心。
明明她和席与西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但这个时候两个人相处的画面就像是关不上的PPT似的,不停在她脑内循环播放,让她一遍一遍感受着席与西的温柔耐心,和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明白,席与西对她的用情至深。
在医院里横冲直撞了半天,许若欧终于找到了正在手术中的手术室,自然也知道刘禹这会正在手术台上从死神手里抢人,哪怕她现在忐忑非常,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和担忧需要刘禹解答,也懂事地选择闭口不言,不知疲倦地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为席与西祈祷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若欧也从一开始的坐立难安变成了沉默,完完全全地沉默,她像个和父母走失了的无助小孩,贴着墙蹲在手术室旁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两眼无神。
“许若欧?”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禹的声音在许若欧头顶响起,她猛地抬头,失去神采的眸子里瞬间盛满了喜悦。她激动地站起来却忘了自己在这里蹲了太久,两条腿早就麻木,如此猛烈地起身让她晃了又晃,根本站不住不说,脑袋也一阵一阵地晕眩让她根本看不清刘禹。
“你没事吧?你这样不但腿麻还会脑充血的。”
刘禹叹了口气,说不上这会自己是什么心情,下意识扶住了许若欧,把她带到了不远处的休息椅上。
“手术已经结束了,还算是成功,具体如何要等麻药过了才知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毕竟是换心手术不是割掉阑尾,风险程度还是很大的,而且也容易出现排异反应,总之,你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刘禹知道许若欧什么都不知道,而他是那个帮着席与西隐瞒所有人的帮凶。可他也真的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他假装许若欧什么都知道,努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些可惜地说道,不等许若欧反应过来就匆匆离开。
“换心?”
许若欧终于从迟缓里清醒,身边却已经没有了刘禹的身影,只有一个小护士站在一边冲她微微笑。
“许小姐,刘医生让我带您去重症监护室,席二少正在那里观察。”
听到席与西已经转进了ICU,许若欧顾不上找刘禹问个清楚,匆匆忙忙地跟着小护士走了。
ICU里的席与西看起来和昨天她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席与西简直判若两人,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两家深深凹陷,露在外面输液的手可以清晰地看到根根分明的骨头和青筋血管,同样没有血色,让人觉得,这样的一只手只需要轻轻一折就会四分五裂,碎成粉末。
“许若欧?”
冷淡的男声,带着股高高在上的看不起,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许若欧。
她下意识看过去,男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藏青色西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漠的眼底还带着一抹审视。
“你是……与西的哥哥?”
许若欧站起来尽量和席郁斯对视着,却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一身矜贵的男人和印象里几次三番与闵南爱调情的男人联系到一起,除了他们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之外。
说是脸一模一样,在许若欧看来也不完全如此,大概是两者之间的气场气质都不一样,所以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因为表情气质的不同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是我,我听说你和小西最近一直在一起,感谢你照顾他,稍后我会让财务把钱转到你账户上,还有别的要求你也可以提,不是特别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席郁斯一点否定的意思都没有,略略点头后沉声说道。
“席总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许若欧因为过于担忧席与西导致智商有点不在线,这会也听出了席郁斯的言外之意,顿时冷了脸。
“你和小西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据我所知小西在这一个多月里先后为你成立了两间工作室,赠予你合计十亩的地皮,以及帮你办了一场大秀?这其中耗费的人脉人情我就不跟你算了,那十亩地皮虽然是在小村子里不值什么钱,却也不是现在的你能买得起的,我说的对吗?”
席郁斯漫不经心地说着,不时瞥一眼ICU里沉睡着的席与西,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和情绪。
“我完全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家道中落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人人追捧的千金成了不得不爬床的下三滥,被乔暮色玩够了甩到一边还能再攀上小西,你的确很有手段,但也仅仅如此了。小西身体不好,家里人也不太管束他,让他养成了现在的性子,他觉得你单纯可爱,我可不这么想!”
说着席郁斯忽然凑到了许若欧面前,眼睛里多了几分玩味。
“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这张脸还挺有当妲己的本事的,可惜这世道可找不到愿意为你建造摘星台的纣王了,拿了钱有多远走多远,他送你的也就送你了,我席家不缺那点玩意儿,但你如果还打着别的主意,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将这席话说完,席郁斯站直了,那几分玩味也消失了个干净,他后退了一步,接过身后助理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又丢了回去,转身看向病房内。
“送许小姐回家。”
事已至此,不管许若欧此时有多恼怒窘迫甚至愤怒,都改变不了席郁斯对她的印象,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个助理看似客气却不容拒绝的微笑,渐渐平静下来。
“我不想和席总争辩我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陪伴席与西这么久,但有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席总,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请席总好自为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说完,许若欧最后那点暴躁也压了下去,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大步离开,在电梯口前拒绝了席郁斯助理的跟随,她现在多一秒钟都不想和席郁斯以及他的下属待在一起,总觉得他们是对她人格的践踏和对她智商上的侮辱!
“许若欧,你这是要走了?”
刘禹也是没想到他不过下楼买包烟回来,竟然就看见提着包包走得飞快好像身后有狗追似的许若欧,忙上前拦住了她。
“原来是刘医生。”
许若欧被人拦住不耐烦地抬头,见是刘禹才缓和了脸色,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刘禹把她带回了办公室,还给她倒了杯温水。
环境的放松加上刘禹的刻意引导,席郁斯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被许若欧转达给刘禹了。
刘禹询问过许若欧不介意他抽烟后,给自己点了根烟,长叹一声。
“你不用管席郁斯,从小就心机叵测不说,还谁都不相信,我记得有一年愚人节,与西那个傻子以为和圣诞节一样,兴致勃勃地给他准备了礼物,你猜后来怎么着?后来席郁斯以为是愚人节恶搞,当着与西的面儿把礼物烧了,都没打开看一眼,边烧还边嘲讽与西。”
见许若欧不为所动一点都没有被开解到的样子,刘禹又哀叹一声,无奈至极。
“席郁斯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等他走了你再回去吧,不然与西醒过来看不到你会很难过的,他现在可不能有负面情绪!”
本想拒绝刘禹的提议直接回家的许若欧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心软了,说到底席与西什么都没做错却因为先天原因疾病缠身,他对她的好没有除了爱以外的任何目的,她又怎么能因为席郁斯的三言两语选择逃避退缩呢?
“我知道了,我能在你这儿借住一宿吗?”
许若欧环顾了整个办公室,只有在角落里放着一张折叠床,两个给病人检查用的病床都没有。想到就问,刘禹无奈,只好实话实说是因为他其实并不太接受病人看诊,从医这么久,他的病人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如此一来许若欧就懂了,得了刘禹的同意后,二话不说就放开了那张折叠床,乖乖上去躺着。
刘禹还在念念叨叨的,许若欧却很快就睡了过去。
“乔总,临市的地产项目被抢了。”
舒若将刚接到的具体文件报告放到乔暮色身边,有些失落地说道。
这个项目是她成为乔暮色助理后第一个负责的项目,没想到最后会成为这个结果。
报告里写得很清楚,这次的开发项目是被突然回国发展的美国明星企业傅氏拦腰截胡的,但乔氏和傅氏从未打过交道,主要的经营范围也不尽相同,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傅氏在美国虽然是明星企业,但国内到底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和海城地头蛇一般的乔氏对着干,明显不够理智。
这也是分公司非要发到总公司,让乔暮色看看的原因之一,就算不能改变什么,也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及时避开,不然这梁子结下了都不好过。
“告诉他们,这件事不用管了,一切照常。”
乔暮色三五分钟翻完了这份并不厚重的报告结果,冷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凉薄和兴趣。
“这就是你说的后悔?”
等舒若完全退出办公室顺手还带上了门后,乔暮色收敛了所有情绪,拨通了傅天成的电话,吊儿郎当地问道。
“不是,这只是个饭前开胃菜,希望你吃多了可以消化畅通!”
隔着电话乔暮色都能感觉到傅天成这会的嘚瑟,不由暗恨。
“放心,我肯定比你畅通,我倒是听说中老年人容易得痔疮,你可千万别伤着自己啊!”
“哦?还有心情和我顶嘴,看来这点小开胃菜果然什么都不值得,既然如此,后边的大餐我会更努力的!”
面对乔暮色的反挑衅,傅天成不以为意地笑笑,顺手在两份新文件上签了字。
如果乔暮色这会在的话,他就会发现,傅天成签署同意的新策划依旧是乔氏正在谈判或是已经难到手只差一两道手续的项目。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等着你的大餐,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再见!”
挂掉电话,乔暮色剑眉微蹙,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他也没想到傅天成那天说的话竟然是这个意思,乔氏才挺过了席郁斯的算计,转眼间又迎来了傅天成,他自己都觉得流年不利了。
鬼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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