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棺材板

    
    在深夜中发现吴言的高个男人，名叫张忠，是个老乞丐。他原先是一个农民，年轻时帮别人修房子，不小心从屋顶掉下来，摔伤了左手。左手有残疾，干不了农活，也干不了其他重活，他便跟着村里一个流浪汉出来讨饭。在当乞丐的过程中，发现让孩子出面来讨钱，更容易搏得别人的同情。于是，他便找了两个流浪的孩子给他干活，孩子负责要钱，他负责给孩子做饭。
    时局动荡，人心惶惶，经济萧条，当乞丐讨口饭吃也不容易。生存不易，张忠想起自己有个远房表弟在永都镇的兵营当差，便千里迢迢地赶到永都镇来。谁知道，到了永都镇，这才发现兵营已破败，表弟已经不知所踪。绝望的张忠，带着两个孩子赶到吴家村来讨口吃的，当晚就在吴家村过夜，准备第二天返回县城去。
    从村民手里讨来的几个木薯，和了一小把大米煮成木薯稀饭，就着几根老萝卜干，张忠和两个孩子填饱了肚子，然后在火堆旁边躺下。两个孩子吃饱后，很快就睡着了。这样的流浪生涯，他们已经习以为然，只要能吃饱，他们就可以倒头大睡。只有张忠睡不着。他投靠表弟不成，身上的钱粮已经所剩无几，以后该去那里讨生活，他心里实在是没个底。
    心里想着事，人便不容易睡得着。旁边的火堆，炭火已经快要燃尽，它已经失去了最初炽热的能量，变得似有似无。少了烟气的薰赶，夜空里的蚊子慢慢地向这三个乞丐靠拢过来。被蚊子的“嘤嗡”声扰得心烦意乱的张忠，最后坐直了身体，准备把火堆再燃起来。
    当他刚刚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坐起来的时候，忽然响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脚步声？难道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张忠打了个激灵，连忙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伏在地面上，并透过一道火山岩堆成的小矮墙缝隙看向村道。
    在朦胧的夜色中，他看到有个小身影从吴家村的深处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那身影，走路的姿势有点诡异，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像是个令人恐惧的鬼魂！有股寒意从张忠的心里括过，他的冷汗下来了！待到小身影来到村口处，张忠这才看出来，它好像是个孩子。
    那孩子正是我们可怜的主人公吴言。他刚刚逃离了众多的鬼魂，正想找一个有人气的地方让自己缓缓气。因为前一段时间他被裹挟在一帮鬼魂的中间，从山里回到吴家村。一路上，他不自觉地学着鬼魂们走路，所以才有了张忠看到的诡异脚步。当他看到张忠这个大活人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靠了过去。
    当初步判断吴言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时，张忠心里便有了将他驱赶走的想法，下面是那老乞丐和吴言的对话：
    张忠：“孩子，你没有家了吧？”
    吴言：“是的，我没家。”
    张忠：“深更半夜的，你不应该乱跑。你应该待在某个人家的家门前，天亮后，说不定会有人收养你，给你饭吃，给你地方住。”
    吴言：“村里鬼气森森的，没有一个活人。我很害怕，不想待在村子里。”
    孩子本想说碰上了大帮的鬼魂，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怕张忠会因为自己与鬼魂打过交道而排斥他。
    张忠：“这深夜里，又是兵荒马乱的，谁家敢亮着灯呀？你还是回村里头去好了，那怕是在人家的屋檐下过一晚，也总比在这野地里过夜强。”
    吴言：“我好不容易才看到您这么一个活人，不要赶走我，好么？”
    孩子的话语中满是哀怜的口气，可张忠并不会因为他的可怜处境而打算把他收留下来。这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乞丐，明显不是个善良的家伙。
    张忠从火堆中抽出一根还在燃烧着的木棍，把它伸到孩子的面前。他的本意，是想让通红的火苗吓退孩子。可火苗发出的亮光，驱除去更多的黑暗，让孩子的旁边凭空多出一片亮光了。这反而让孩子觉得更安全了，他迎头火苗又迈进了一步。
    在火苗的照耀下，张忠忽然发现，那孩子与众不同：他的脖子长得明显错了位！别人的颈脖都位于正中间，而他的颈脖却明显偏向左肩部。孩子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侧向张忠，脑袋侧过左肩膀看向张忠。
    很明显，这孩子天生残疾，是个歪脖子！而对于乞丐行业来说，天生残疾的孩子相当于一座金矿，里面有着无可限量的宝藏。对于这样的金矿，张忠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他收起了那一副凶狠的面容，挤出了一脸的慈祥和微笑，说道：“孩子，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家族！现在，你是我们的一员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热情，张忠甚至还伸出空着的右手，把孩子搂到他的怀着，轻抚着孩子的小脑袋。火堆的旁边，有几个已经烤熟了的木薯，那是三个乞丐准备的第二天的早餐。张忠拿出一个，召呼孩子过去吃。孩子吃了两口，便开始打起了瞌睡。这一天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睡意像潮水一样涌上他的心头。一旦摆脱了黑暗与鬼魂带来的恐惧感，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后，两个先前睡在地上的小乞丐先后醒了过来。大一点的男孩，名叫张天，8岁，他没有左臂，右手五指也只剩下两个，且都是弯曲变形的；小一点的女孩，名叫张小花，5岁，没什么残废，只是看起来有点郁郁寡欢。两个小乞丐都是张忠的族人，在老家没有了出路，便由父母做了主，跟随着张忠出来讨生活。
    吴言在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两个小伙伴，张忠也在仔细地观察着吴言。张忠发现，吴言的脑袋，不光光可以大幅度地转到左边去，而且还能转到右边去。他忽发奇想，让吴言原地不动，光靠脖子的扭动而把脸转到身后去。果然，吴言轻轻松松的做到了！张忠心里一阵狂喜，有了这么一个奇葩孩子搏眼球，以后他的乞讨生活应该好过多了！
    张忠把前晚剩下的烤木薯分成四份，让每个孩子就着凉水，都吃了一些，权当是他们的早餐。准备妥当后，他们便要到吴家村里讨饭去。据张忠前一日考察，吴家村深处有一户大宅。倘若运气好，碰上大宅院的主人出门，说不定能讨要到一些零钱来当路费。
    张忠有一套行乞专用的道具。除了几件肮脏破烂，散发着恶臭的衣服外，还有一辆特制的简易木制小推车。小推车由一整块木板制成，上面刚好能躺下一个小孩子。小推车下面，安装了四个车轮子，可能推着或拉着前行。以前去行乞，躺在推车上的人是小女孩张小花，在前面拉车的是残疾男孩张天。而张忠，却装扮成一个手脚有残疾的驼背老人，举着一个破杯子向路人行乞。
    如今有了吴言搏眼球，张忠把行乞的任务重新做了安排：张小花脸上抹了红色药水，假装受了重伤躺在车子上；吴言歪着脑袋在前头拉车；张天蹲在地上，用残疾的手推车。
    任务安排妥当，孩子们的妆也画好了。张忠耐心等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这才带领着三个孩子慢慢走到村子里来。这时候，下地的村民纷纷回到村子来了。张忠依然装扮成驼背的残疾人，跟在板车的身边，一边嘶哑着嗓子喊：“各位好心人，行行好，给点吃的！”一边将手中的破杯子伸向村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