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璃

    
    桃夭自记事以来便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不受待见的程度。/p
    世人都说佛是仁慈的，为何他不对我慈悲。 /p
    桃夭面对那些嘴里念些佛的和尚，第一次对佛与世人有了怨恨。今日本是她的生辰，她偷偷跑出小院，来到后山。没成想平日里欺负自己的那个和尚也跟来了。/p
    “不过是个玄初师叔带来的野种罢了，怕什么？”清风对着桃夭吐了一口唾沫，眼神里全是厌恶，就是这个人，她破坏了师叔的一世英名，师叔那样高贵的人怎么有个野种。/p
    “你们给我狠狠地揍她？”/p
    “师兄，不太好吧！要是师叔知道了……”/p
    “怕什么？出了事我去跟师叔说。”/p
    “好！”/p
    几个和尚冲上去，拳打脚踢，桃夭只能凭着本能反抗，或是防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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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时辰后，桃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回去小院。/p
    玄初去房里没有找到桃夭，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找到，想着带她回来那日有几位长老的话，心里不安，正打算出去找，走到门口，看见了桃夭。/p
    她身上的衣服被扯烂，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走路一瘸一拐的。/p
    桃夭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玄初，从他身边径直路过。玄初看着桃夭瘦小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他以为相处了几个月，那孩子该相信他的，可她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加冷漠。/p
    唉，玄初追上去，一把把桃夭抱起，走回房间。/p
    帮桃夭处理好伤口后，玄初什么也没问，让她好好地睡一觉。自己出了小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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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夭一觉睡到傍晚，一天未进食，此刻肚子正在抗议，她爬起来，去小院的厨房找吃的。/p
    吃到一点食物后，肚子才好点。她爬上树，借着树枝跳上房顶。撑着下巴，抬头看着天空。/p
    玄初带着一身冷气回来，去桃夭的房间没找到她，出来站在院中朝靠南的那棵梧桐树旁的房顶上看，果然桃夭坐在那里。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也摸到桃夭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她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坐在房顶上看着天空。/p
    他这个小院建在后山，离寺有一段距离。今日看到桃夭一身伤痕地回来，他就猜测她被寺里的人欺负了，他便去问个公道，谁知还没开始就被师父空明找去。他苦笑，没想到一向宽厚仁慈的师父竟有那般心思，难不成师父他曾忘了他教导我们的众生平等……师父他，许是有些糊涂了吧。/p
    “喂，和尚，这世间真的有佛吗？”/p
    桃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面对她的回答，要是以前他一定会回答有的，这世间有佛，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p
    佛说，要渡人先渡己。可是现在他连自己……又怎敢去渡化世人。这半年来，桃夭每一天都是一身伤痕回来，甚至又一次差点死亡。他不敢相信那是一向和善、悲悯的师兄弟们做的，这个才几岁的孩子，他们竟因一个预言而对伤害她。/p
    这孩子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那么澄澈，他相信她是善良的，只要好好引导，日后她必定亦是个善良的人。何况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眼神是永远变不了的。/p
    佛是自己的信仰啊，自己怎能动摇。可若是佛在悲悯世人，为何对这么个小孩子没有一丝一点慈悲。/p
    “和尚，我相信这世间是有佛的。”因为他让我遇到了你。/p
    玄初看着桃夭认真的样子，暗自惭愧，“佛在世人心中，心中有佛便无畏！”/p
    “和尚……”我可以相信你吗？/p
    “嗯？”/p
    “没什么，我睡了。”桃夭低下头，眸光一闪，黑色的眸子里蔓延上丝丝金色。她转身走回房间，有些自己先前的失态而自责。自己怎会如此心软，他不过是对你好点罢了，你便是要将自己生命托付给他吗？这世间除了自己，别人都不值得信任的啊。/p
    桃夭想起了她那个朋友，她们曾是生死之交，可再好的感情，在面临选择时，注定了感情破裂。她永远都记得他嘲讽、厌恶的眼神，他说，我从未将你视为朋友，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p
    他说，你真傻，谁会和一个不祥的人做朋友，我不过骗你好玩，偏你自作多情。/p
    他说，我恨你。/p
    ……/p
    是啊，自作多情了，以为这世间终于有了一个人给自己温暖，却转眼间又被打回冰天雪地的地狱里。可她从未恨过他、怨过他，即使他样对自己，自己对他更多的是感激。/p
    感激在那么多个寒冷的日日夜夜里，只有他愿意给自己一点温暖，带给自己一点阳光。/p
    她曾想，要是自己死了该多好。可是一想到，若是死了，没有一个人记得她曾来过这世间，她不甘心。/p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是七岁而是十岁，因为不仅仅是长期营养而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还有她被带走消失了三年。至于消失的那三年，呵，不提也罢。/p
    今日她差点跟玄初坦白了，幸亏后面及时恢复理智。/p
    呵，如今这世间除非她愿意，否则谁又能伤害到我呢。  桃夭像猫一般舔了舔嘴角，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眸子里黑色与金色交融。/p
    “桃夭！”/p
    听到玄初的声音，桃夭眸子里金色褪却，变回正常，她打开房门。/p
    玄初伸出手，揉了揉桃夭的头发，见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打消了先前那点怀疑与不安。/p
    “早些睡吧！晚安！”/p
    “嗯。”/p
    替桃夭关好门，玄初自嘲，自己怎地会怀疑她，可先前他又明显感觉到桃夭身上的一丝怪异，想必是自己多心了。/p
    不管怎样，自己都要保护这个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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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风一大早急急忙忙地赶来小院，叫走了玄初。那时，桃夭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p
    “看那个魔女做的好事？”玄初才踏进大殿，就听见师兄玄净的怒喝。待他进了大殿，才看清楚，主持被抛尸佛前，鲜血染红了整个佛殿。/p
    玄初看了一圈，几位长老和师父空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师兄玄净怒不可遏地站在自己年轻，殿外聚集的师弟、师侄们等人亦是一副责怪自己的表情，倒是这个素常爱欺负桃夭的师侄一脸担忧。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玄初也冷静下来。/p
    “师兄，如何得知是桃夭做的？”/p
    “成言，来，说说昨日你看到的。”/p
    “是，玄净师叔，”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和尚走进来，道，“各位长老，玄初师叔，弟子昨日路过主持时先是看到桃夭施主一脸戾气地走进主持禅房，然后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内容弟子不记得了，当时弟子正要去空明长老那里，不便久留，便走了。”/p
    “我看是那魔女与空月师兄发生争吵，那魔女后魔性大发，将师兄给……”/p
    “空寂师叔慎言，”玄初皱眉，桃夭昨日午间拖着一身伤回到小院，后一直在小院，那成言师侄明显在说谎。/p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玄初师侄莫不是又要袒护那个魔女。”空寂冷哼一声。/p
    “如今只听成言师侄一人所言怕不足为证。”玄初淡淡地看了一眼空寂，空寂莫名有些心虚。/p
    “阿弥陀佛，玄初师侄，主持一向为人宽厚、和善，亦不曾与人交恶，除了那孩子又有谁会害主持呢？”空莫长老温声说一句，看着主持的尸体，脸上俱是不忍。/p
    “不错，自你把那魔女带回来，寺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如今竟是连主持都不放过！”空寂说得大义凛然，“应该立即将那魔女抓起来处死，免得她再害别人！”/p
    “师弟，你在犹豫什么，这一次是主持，说不定下一次就是师父，我，长老，还有你。”/p
    “玄初师……”/p
    “够了！”玄初终于明白了，无所谓证据，他们要的从来就是要桃夭死。因为断定那孩子是魔女，不顾同门情谊，这个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华安寺吗？/p
    “师弟，难道想包庇那个魔女？”/p
    “师兄，她不是魔女！”/p
    “哼，她不是，莫不是师侄以为主持是我们谁杀的不成？”/p
    “空寂长老，我再说一遍，她不是魔女！”/p
    “看来师侄果然要包庇那个魔女，那么我呢请空明师兄来主持公道。”空莫转身，对空明道，“玄初是师兄的弟子，还请师兄公正。”/p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便将二人各自权责一百零八，赶下山吧！”/p
    玄初难以置信地看空明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心绪大乱，也不再解释。/p
    “桃夭还小，她的我替她。”/p
    “好！”/p
    “行刑吧！”/p
    随着空明的令下，几个武僧上来把玄初捉住，押下行刑。/p
    二百十六杖，每一杖都打在玄初的心上。/p
    “不要打了！”二百零一杖时，桃夭出现了，她怒视着那些行刑的人，可惜没什么人在意她。她扑上去，趴在玄初鲜血淋漓的背上。行刑的人并未停手。/p
    玄初勉强从昏迷中针扎着醒来，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桃夭乖，快走开！”/p
    “和尚，”对不起！桃夭咬紧牙关，死命地护着这个曾用生命护过她的人。/p
    二百十六杖，一杖不落。/p
    桃夭忍住疼，扶起玄初，谁知玄净大喝一声，一掌拍过来，玄初硬生生接下这一掌，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桃夭仍被玄初护在身后，周围的和尚快速围上来。/p
    “阿弥陀佛，玄初师侄得罪了！”空莫长老快速出手，不料却被桃夭出手挡住。/p
    空莫大惊，看向桃夭，桃夭嘴角勾起，血腥一笑。/p
    “今日我便渡尔等去见佛，如何？”她的眼睛金色与墨色交融，眼含盈盈笑意，在场的人都看出那笑没有一丝温度，有的是冰冷的杀意。/p
    “这魔女魔性大发，师父，几位长老，我们一起了断了她，免得她为祸人间！”/p
    “好！”/p
    “不自量力！”桃夭正要迎上去，手腕被玄初抓住。桃夭连带着玄初被打飞，摔在墙上。/p
    “呵！好，好，好得很！”桃夭舔掉嘴角的血，站起来，玄初的手却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腕。桃夭转过身，“连你也要背叛我，想要他们杀死我吗？”她再笑，眼泪划过脸庞，手轻轻一掰，玄初的手手臂软趴趴的耷拉着。/p
    “没有人可以不顾我的意愿，伤害我在意的人！”话音落，疾风来，天地暗。一息，又恢复正常，只不过，站在原地的人已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长大后的桃夭。/p
    “桃夭”一袭红衣，手执一柄玲珑玉骨伞，墨发散开，眉眼如画，精美绝伦的五官，不施半点粉黛，却分外妖娆。洁白如玉的脚上带着黑金的古朴的铃铛，她赤足而来，不沾半点尘埃。/p
    不带半点温度的眸子，看着面前那群和尚，轻声道一字“死”！众人只觉那声音像是踏破虚空而来，浑身寒冷，像被冰在原处。“桃夭”不在管其他人，转身看向身后的玄初。玄初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化作一团血雾，这寺也在一点一点消失。/p
    “咳咳……桃夭，”玄初看向长大后的那个“桃夭”，目光温柔，“你不是魔女，停下来！”他知道，若自己不开口，只怕会牵连无辜。/p
    “和……尚……”“桃夭”尝试叫了一声，身体一软倒在地上。/p
    “咳咳……”玄初艰难地爬过去，“桃夭”变回了桃夭，他把桃夭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昏到了仍眉头紧皱的桃夭。/p
    而此时的其他无界因“桃夭”的出现，彻底乱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