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孔

    
    唐建宇看得出石娇娇由衷喜欢这两个学生，高兴地点点头，有点故作姿态地对两个孩子说：“问师娘好。”两个孩子和石娇娇几乎一个反应，青涩又欢喜，脸颊微微地红，先后如蚊呐一般，乖乖地叫了声“师娘好。”石娇娇居然有点手足无措，她平时要么是父母的孩子，要么是鹏鹏这些娃娃的长辈，倒头一次因为唐建宇被半大孩子唤作“师娘”！
    石娇娇第一反应是摆手，毫无意义地连说了几个“不用不用”，不自知地在孩子面前红了耳朵，惹得唐建宇几乎要笑出声来，又实在不忍见她困窘，赶紧出言解围道：“领着他们走了一个小时，我累了，他们也饿了，先去吃饭吧！”石娇娇万分赞同，有了目标人也自在了许多，主动问孩子们，“你们想吃什么？”
    男孩更大方一点，看了唐建宇说：“唐老师说吃什么就吃什么。”石娇娇故作吃惊地瞥了丈夫一眼，卖力逗女孩说话，“你想吃什么，听你的。”女孩也先看看唐建宇，又看看石娇娇漂亮又期待的脸，嗫嚅道：“小宗听老师的，那我就听师娘的。”她、好、可、爱！石娇娇一手按住要化掉的心，回看唐建宇，“好吧，我还是跟从大家，听老师的吧！”
    唐建宇嘴角翘了翘，出发往餐厅之前，按住石娇娇肩膀，跟两个孩子说：“你们跟师娘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孩子们傻乎乎地点头，石娇娇一个“嗳”字还没出口，唐建宇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运动品牌的店里。石娇娇疑惑地收回目光，问：“你们知道什么事吗？”少男少女一个对视，面对店门站的男孩手指点了点，“出来了。”
    唐建宇提了两个印着运动品牌标志的大纸袋走到三人身边，站定之后一手勾一个，分别送到两个学生眼下，“喏，队服！”小男孩的脸色先亮起来，喜不自胜叫了声“yes”又赶紧收敛了喜悦，和女孩一同说了声“谢谢唐老师！”唐建宇心如明镜，笑道：“行了，现在打开看看吧，是不是你们喜欢的？”男学生一咧嘴，立刻和女学生凑到一起研究起来。
    “怎么回事？”石娇娇看着两个喜上眉梢的小背影笑问唐建宇，唐建宇回看太太一眼，温和地说：“一路上他们俩叽叽喳喳的，问题特别多，看得出来紧张又兴奋。说着说着讲到入队的事情，又谈起奥数代表队有没有制服……后来等你的时候，带着他们到处逛逛，进了这家店两人特别高兴，互相拿衣服比划，我就买了下来，权当做此行的礼物了。”
    石娇娇会意地点点头，较真地问：“那国家代表队到底有没有制服呢？”唐建宇眉毛一挑老高，“算有吧，到时候会集体发放。”石娇娇看了看在扒水洗牌的孩子，又小声问：“那他们俩就是确定进入国家队了？”“怎么可能确定。”唐建宇惊到要笑，道：“全省不过五六个名额，先要经过省里选拔。”石娇娇一听感到不对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又骗我。”
    唐建宇倒是坦然，“当然要抱着美好的希望，再说不管他们俩入不入选，我都要去北方带队呀！”石娇娇对数学从来不灵光，对这种中学生的顶级数学赛事自然不甚了解，只好口气敷衍地说：“是是是，你只要打好预防针，在我这说什么都行！”唐建宇趁学生不注意捏了一下许久没有亲近的，妻子的耳垂，道：“谢谢老婆。”说完立刻恢复常态，清了清嗓子冲前面叫，“别看了，先装起来，去吃饭吧！”石娇娇见他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掩口偷笑。
    原本以为数学好的男学生都很内向自持，没想到女孩口里的小宗竟然是餐桌上，活跃气氛的主要角色，他退去乍然见面的局促后，看他手舞足蹈聊天的样子，完全可以相信他能很快适应任何场合，而真正内向的，是瓷娃娃一样的女孩，男孩叫她齐齐。她始终一小口一小口进食，虽然有双一看就让人晓得她聪明的活泼眼睛，表情却始终羞怯，一言不发。
    “齐齐，要吃饱啊，菜不口味要说。”石娇娇像个操心的小母亲，眼睛都长到了这小精灵身上，倒叫女孩更拘谨了，点头都缩着脖子。石娇娇忍不住一脸愁容看向唐建宇，小宗咬了大大一块肉，对石娇娇说：“师娘你别在意，齐齐就是这样，你越看着她她越紧张，你不理她，她好着呢！你问唐老师，她做练习也是这样，一集体讨论她就变哑巴，但在试卷上，多刁的方法她都敢想，有时我都有点比不上！”
    “你本来就比不上我，不是有时有点。”齐齐软软的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众人傻乎乎地看过去，她立刻嘟着嘴，重新埋头去和那碗始终吃不完的桂花糖芋艿做斗争。石娇娇先笑出了声，虽然发问却也是不勉强对方回答的，“齐齐这么自信啊？”小宗的表情有点复杂了，嘴角拉得老长，最后缠上了唐建宇，“唐老师你说，我和她谁强？”
    石娇娇看好戏不怕麻烦，豪气不体谅先生此刻的尴尬，饶有趣味地投去愿闻其详的目光。唐建宇对两个爱徒的针锋相对早就司空见惯，从来就一个应对方法，却也次次奏效，他翘起嘴角反问，“你自己认为呢？”男孩骄傲的偏着头，斜看身边女孩的眼尾又露出一丝心虚，“那自然是我厉害，刷题哪一次不比她快！齐齐，你自己说是不是？”
    齐齐隔着眼睛翻了翻可爱的眼，嘴里咀嚼着滑溜溜的芋艿，并没有接对方的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眼把少年的心虚一下放大，不自觉往唐建宇那边挪了挪凳子，“这次考试见真章吧！”齐齐吃完了芋艿，虽然没抬头，但可以想象她机灵的眼神，“好呀！”
    趁学生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早早放下筷子的两个大人，坐在同一侧小声说起了话。石娇娇看着两个孩子，说：“吃完饭就回去，你们明天还要出发，早点回去早点休息。”说着努了努嘴，“齐齐让我挺意外的，我原先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个房间，现在又有点担心她在陌生环境过夜，一个人会怕。反过来想，我如果带着她睡，又怕她不习惯……”
    “啊……”石娇娇越说越闹心，捂了捂一侧眼睛，“好难啊……”“不回去住。”唐建宇简洁地说，“市里还选拔出四个孩子，去省会预选。组织方统一安排了六个孩子今晚在市里住宿的酒店，我作为校方陪同老师跟学生一起。”石娇娇的嘴巴好半天没有合上，愣了半天才说：“那行，还省得我纠结。不过，还有别的女孩子么？”唐建宇摇摇头，“奥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女生入选比例一直很小。不用担心齐齐，有女老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