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秋

中堂 (5)

    
    寇文占说得虽是咄咄逼人,脸上却极为平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像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魏晋书噤声,再多的反驳,也只能掐在咽喉里。
    那双浑浊的眼睛又添加了一些黯然忧郁,正是对寇文占的话最好的证明。
    此刻的朝堂当然是乌烟瘴气,开疆拓土的唐王谢忆弦已在病榻中躺了三年,再无人对其抱有希冀。作为摄政的王后则是一边压制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边扶植忠心耿耿的官佞,当今朝堂中执牛耳者管学龄,岂非就是最善阿谀奉承之人。而同时,其已被封作王师,至今已辅导了十数年王子的课业,以后便是王后退政,管学龄依旧能有左右朝政的影响力。
    魏晋书分明知道管学龄无才疏德,斗胆上书觐见,倒是得到了王后的一些赏识,却仍然将其贬了下来,到离权力中心最遥远的渝城当一任知府,表面上当然是升迁,实则重重令其摔了个跟头。
    原本魏晋书还有一腔的热血,却在了解渝城基本上是个三不得管的地境后灰心下来。
    这两年来,也只是闷在府里读书听曲,余事皆不管。
    所以魏晋书的心境倒真是被寇文占一语中的。
    魏晋书有一些颓唐,兀自跌坐下来。
    寇文占手中拎着酒壶,缓缓上前,给魏晋书填上一杯,然后又笑起来。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千万别往身后看。”
    寇文占从来不看,因为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后是嶙峋的森森白骨,眼前则是还未洒尽的血汗。
    魏晋书把酒接过来。
    “可老夫眼前,又能有多少璀璨?”
    寇文占用手指顶了顶魏晋书的脑袋,笑骂道。
    “你比我还小着十来岁,天天‘老夫、老夫’,早死一定是活该!”
    继而,寇文占伸了个懒腰。
    “你就算立不了心,你的心也不能歪。你大概立不了命,却也可以孤自站得笔直;你或许继不了绝学,自己开创一套又为何不能;你纵使开不了太平,还是可以为一方安居。”
    一席话,竟让整个中堂都寂静下来。
    连余殇夫妇彼此相望,却都是深深陷在了寇文占的话里。
    李拓也不由自主地将一樽酒杯举起。
    谢乌衣也徒然间就对这个老人家肃然起敬。
    孟卿衣分明是醉的,此刻也竖起了大拇指,咦咦囔囔着说道。
    “老小子,真行。”
    这一语,则又是让魏晋书感到如五雷灌顶一般的震惊。
    魏晋书的身体带着稍略的颤抖,再一次挺立而起,久久,才道。
    “你我绝非同一立场阵营,但这一鞠,还请收下。”
    便是恭恭敬敬地弯腰躬礼。
    寇文占当然不会假客气地将其抚其,转身又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又一边说道。
    “你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既然萧云乱愿意把你请来,首先就证明你有利用价值。”
    紧接着,这个老人重重地说了一句。
    “人啊,想活好这一辈子,就非得给自己找些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萧云乱,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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