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如此多娇

150 第 150 章

    
    王纯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眼睛生疼, 用尽力气才把眼睛睁开, 却被屋里的潮湿水汽呛得又赶紧闭上。
    就这么无声地躺了一会儿, 她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慢慢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这里不是她的百花楼偏殿,而是一处偏僻阴暗的角房, 也不知道靠近什么地方,屋中墙壁早就被水汽染绿,氤氲出大朵的霉花。
    屋子里又暗又窄, 王纯汐呆呆坐在木板床上,好一会儿才适应那微弱的光线。
    她想起来了,她因为下药被发现, 已经被关了起来。
    这里应该就是她的“监牢”了。
    王纯汐这会儿胃里是难受极了, 她特别想吐, 可趴在床边干呕好几声, 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这才隐约想起来,昨日在春风亭她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
    王纯汐呆坐一会儿, 终于哽咽着哭出声来。
    她现在才隐约有些后悔,又有些委屈,这么多年的痛苦全部随着哭声倾泻而出,落进深沉的旧日光影里。
    她想起琅琊王府中那棵枣子树,小时候哥哥还不是那般呆愣模样, 他会偷偷领着她在枣子树下玩耍, 捡了干净的枣子塞进她的手中, 叫她:“快点吃。”
    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就变了。他再也不爱玩,也不爱笑,他只会把自己困在书房里,没日没夜背那些艰涩的古籍。
    她知道,如果哥哥背不好书,是要挨打的。
    戒尺那么宽,打在手上能红一片,哥哥是被打怕了,他再不敢反抗。
    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儿而庆幸逃过一劫,反而越发心疼哥哥,心疼他遭受的苦难。
    可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能自己去打几颗枣子,偷偷从书房的窗缝间递给他,告诉他:“很甜。”
    每一次哥哥都对她笑,那是他看起来最生动的时刻了。
    王家正房宅院宽深,见证着曾经的辉煌,可随着王氏败落,那些屋舍便被永远锁上门,成了漆黑的长巷。
    王纯汐每次看着那些破败阴暗的屋檐,看着沉默僵硬的父母和渐渐闭塞的兄长,她只觉得那个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木,它困着他们所有人,让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
    可她却也不敢离开那里,如果她走了,哥哥怎么办?
    每次她望着家中的大门,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那外面没有哥哥,你不能去。”
    王纯汐呆呆望着角房的漆黑的门扉,等到日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才发现那扇门开了。
    进来的人熟悉又陌生,她仿佛是谢婉凝身边的一个宫女,叫什么名字王纯汐不记得,却记得前几日碰到谢婉凝时,这宫女让她跪下。
    王纯汐红着一双眼睛,突然冲那宫女笑了笑:“怎么,贵妃忍不住下手了?”
    春雨淡淡看着她,浑身散着寒意,她冷声说:“娘娘要你过去回话。”
    “她不是都猜到了?”王纯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春雨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她转身挥了挥手,让两个杂役宫女进来,给王纯汐搜身。
    这王选侍看着太不清醒了,对贵妃又有莫名的敌意,若是放任她就这么接近贵妃,任谁都不能放心。
    王纯汐却跟傻了似的,一点都不知道反抗,她就那么坐在床上,任由对方摆弄自己。
    等都搜完了,她头上凌乱的发髻也被拆开,小宫女仔细在她头上摸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金银器物,才用发带给她盘了一个体面些的圆髻。
    王纯汐笑着挑衅:“怎么,她身边那么多人,还怕我伤着她?”
    春雨扫了她一眼,对小宫人道:“选侍小主说话太多累了,让她歇一会儿吧。”
    小宫人便从袖中摸出一块方帕,直直塞进王纯汐嘴里。
    春雨这才满意了,她无视王纯汐快瞪出来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只又吩咐道:“给选侍小主手上也摆好姿势,再把她眼睛蒙好,省得她一会儿不舒服。”
    等把王纯汐手脚都绑起来,头上也罩了头巾,春雨便转身让外面一个小黄门进来,把她扛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阳光明媚,这里是山脚下一处偏僻的配殿,瞧着经年没有修缮过,砖瓦都显得十分斑驳。春雨让那黄门把王纯汐塞进小轿中,然后便一路往前方的听竹阁行去。
    这听竹阁也在玉泉山脚下,却因景色更好而修缮过,往常去玉泉山登高,便会在这里暂歇,倒也算是一景。
    王纯汐就这么被抬进听竹阁后殿里,等她被宫人强压着跪下,这才终于没人折腾她了。
    她被蒙着眼,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一阵脚步声,有个人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椅子腿磕了一下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王纯汐本就头痛,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往后缩了一下。
    她跪了一会儿,因为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得哼了两声,提醒对方别再捉弄人了。
    兴许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王纯汐又听到有个人走到自己身边,一把拽掉了头巾。
    幽暗的光再度扎入她眼中,只见一个熟悉身影坐在前头的主位上,王纯汐眨了眨眼睛,就听那人道:“把口里的帕子也取了吧。”
    那是谢婉凝,是了,这么兴师动众把她叫来,除了谢婉凝也没旁人了。
    等到嘴里的布被取下,王纯汐也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看清了谢婉凝的样子。
    昨日的事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淡然坐在主位上,脸色红润有光,依旧美得让人心惊。是,她是恨她,也厌恶她,可她却也承认谢婉凝是美的,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内殿并不算宽敞,王纯汐跪坐在下面,甚至能闻到谢婉凝吃的热茶香味。
    她哑着嗓子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不给我口茶喝?”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王纯汐竟有些从未有过的洒脱,这一刻的她看上去却比以前顺眼,谢婉凝挥了挥手,谢兰便端了一碗茶喂了她两口。
    王纯汐品了品:“这是兰馨雀舌吧?贵妃娘娘出手就没有凡品。”
    谢婉凝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连累家中?”
    王纯汐惨淡一笑:“连累就连累了吧,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软弱?我不在乎他们,一个人都不在乎。”
    谢婉凝定定看着她,低声说道:“不,有一个人你千万般在乎,对不对?”
    王纯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谢婉凝扭头看向谢兰,柔声说:“姑姑先出去吧,我同她说几句体己的话。”
    谢兰犹豫片刻,见她目光坚定,而王纯汐又被绑得严严实实,终于妥协出了内殿。
    待木门复又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王纯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抬头对谢婉凝说:“你跟我一样。”
    至于哪里一样,为什么一样,她既没有前言,也无后语,可对话的两人却都听明白了。
    谢婉凝没有应下她这句话,反而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谢婉凝叹了口气:“你懂我问的是什么。”
    王纯汐看了她一会儿,动了动嘴,好半天才艰涩道:“我偷听了母亲和父亲的谈话。”
    谢婉凝没有搭腔,只听她低声说着:“他们说哥哥应该应该娶一个健康的女人,跟她生下王家的嫡子,而不是一个病歪歪的药罐子,什么都带不给王家。”
    可……谢婉凝想告诉她,他哥哥从来没有踏足过后院一步,哪怕是成婚那日,他也是在书房里安置的,就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王纯汐冲谢婉凝摇了摇头,没有让她继续说话:“那个时候我还很天真,什么都不懂,外面都传哥哥克妻的流言,家里母亲又整日埋怨,所以……我就想,我能帮哥哥的太少了,只要让哥哥摆脱你,他的日子就会好过。”
    当谢婉凝知道当年是谁对她下的手,心里反复想过各种理由,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仅仅因为她不满她占了她哥哥的正妻之位,就下手掐死了她,可如今再看她,却是一点都不后悔,她甚至满不在乎。
    让人想来都不寒而栗。
    王纯汐轻声笑笑:“可是当我鼓起勇气下了手,才发现我的想法错了。你……之后……哥哥一病不起,就连书都不读了。”
    王纯汐一边笑一边哭,晶莹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似的。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难过。我心疼他,可怜他,又不忍心看他这么下去。我去劝他,跟他说父母亲已经给他选好了继室,过不了多久就要给他冲喜了,他一定能好起来。”
    谢婉凝安静地坐在那,听着她哭着诉说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王纯汐抬起头,认真看向谢婉凝:“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他不能再成亲了,他已经害死了一个女人,不能再害死第二个。他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后代,也不会再让另一个女人嫁进来受苦,他是个罪人。”
    直到听到这一句,谢婉凝平静的心湖才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回忆里面容模糊的青年她已经全然忘却,可再回首时,却也能依稀记起他身上的笔墨香味。
    王纯汐说到这里,突然泪如雨下。
    她声嘶力竭地哭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后来,他就在一个雨夜里自尽了。”
    “他为什么不想想我?我为他付出了一切,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最后他都没有跟我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跟我道个别都好。他就这么静静走了,只字片语都没留下。”
    “没有他的王家大宅,太可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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