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第三十三章 绝对领域

    
    当薰抵达卑耳之溪,了解自己身世秘密的时候,暮依卡已经站在库鲁西的墓前出神了有一会儿了。
    对于哥哥库鲁西去世的前后因果,暮依卡并不知道多少,他只是依稀记得那天哥哥和每天一样,陪自己玩了一会儿之后,就和他道别去了修道院。对了,那天是哥哥去赫利尼斯修道院的第二个学年,开学的第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对自己说:“小暮,在家要听白先生(老管家)的话,千万不要惹事啊!”而自己却粘着他不让他走,最后和哥哥商量好,如果他能够早回来,自己就不会惹麻烦……后来听说哥哥离家之后并没有去修道院,而是诡异地前往了卑耳之溪,并死在了那里。
    暮依卡把瘦弱的身体紧紧依傍在库鲁西那被熏得黢黑的墓碑边,用一根烧焦的小木棒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圈,静静地流着泪。
    “杀……杀……”
    空气中突然隐约传出什么声音,敏感的暮依卡立刻警觉地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杀……杀……”
    “腾——”一片火焰在离暮依卡几步之遥的地方升腾而起,尽管暮依卡及时后撤,但还是被灼热的火焰把额前的头发燎去一块。
    “你是什么东西?!”他冲着火焰喊道,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杀……”火焰中,走出一个浑身包裹着火焰的怪物,他把嘴裂开一道缝,一股灼烧的黑气从中弥漫而出。空气被炙烤得几乎完全没有了水分,暮依卡也因为这烈焰的高温,身上不断蒸出汗来。
    “这什么鬼东西?!”暮依卡气急败坏地自言自语。
    “杀……杀……”怪物的嘴里吐出的,就只有这一个字,简直就是一个只服从于捕食本能的野兽。
    虽然年龄还小,但是因为常年对身体的锻炼,暮依卡通过身体对周围蔓延的危险空气的感受非常准确,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告诉他,这个东西太过危险。正是因为身体给了这样的警示,他谨慎地向后搓着脚,等待时机撤退。好在怪物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小心地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向怪物身后扔过去,怪物也真识相,眼睛顺着石头看了过去。
    “好机会!”暮依卡飞快转身,一个箭步射出。
    然而,还不等暮依卡有“得手了”的想法,怪物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因为时间过短,大脑根本没有反应余地,反倒是身体进行了本能的自我保护,尽管如此,也没能全身而退——腹部被怪物的火拳擦了一下。
    暮依卡摔到地上,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用手一摸,整个前身的衣服都被烧光,腹部应该是受到了灼烧,正隐隐作痛,有因为热气的缘故,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烧了起来。暮依卡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剧痛难忍。
    “这个怪物……呸——”他侧一下脸,吐出了一口血,“这可怎么办?”他不知所措地扫视四周,然而并没有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就算自己的体术再厉害,也根本无法靠近这个浑身是火的怪物,更别说伤他一分一毫。
    他瞟了一眼哥哥库鲁西的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也许今天自己就能见到哥哥了吧。
    虽然这样想,但是当怪物的火拳朝他击来时,他还是不想就这样结束,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断闪躲。但是怪物的灵活度和他不相上下,再加上只要被擦到要害一下,自己就必死无疑。
    身体的痛苦加上心中的郁结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不断添加的新的烧伤又让他痛上加痛。这个被宠爱惯了的男孩儿此时隐约体会到了一点——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
    多余的思考无意间让他分了心,腿慢了一步,立刻被怪物裹满火焰的脚结结实实地踢到了。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骨头的响声和肉体被灼烧的声音。“啊——”他捂着腿痛苦地在地上滚动,多么狼狈,多么弱小!“爸爸!妈妈!快来救我——”他也只能用哭来宣泄自己的无助,不过眼泪已经被灼浪烤干。
    “杀……杀……”怪物的嘴里依然重复着单调却令人铭心刻骨地感到恐惧的声音。
    暮依卡畏惧地向后爬着。
    那怪物向暮依卡的方向缓缓踱着步,好像并不急于“猎杀”,而是要享受把猎物逼入绝路时那份内心的满足感。他的拳头一下子火焰暴涨,看来是要进行最后一击。
    一阵冲天的火光奔腾而起,在暮依卡的面前,赫然屹立着一个身影,因为光亮的关系,无法看清他的样子,在他前面,火焰已经被一个淡蓝色的弧形气罩隔开。这个身影好熟悉!一身潇洒的道袍,不怎么高却给人以安全感的身姿……他瞪大了那纯净的淡紫色双眸,腾起的火焰、迸裂的火花在他眼中混杂成美丽的光华,而在这光华之中巍然屹立的身影,这分明就是——“库鲁西哥哥!”暮依卡带着哭腔喊道,像是一个刚刚被欺负去找哥哥告状的小弟弟。
    薰没有听见暮依卡的叫喊,他正吃力地用青木杖不断刷新出防护屏障【防御结界】进行抵挡。可即便挡住了火焰,却挡不住热浪,他能够明显感受到皮肤受到热浪炙烤后的刺痛。
    火焰渐小,直至消失,薰终于成功防住了,尽管他付出不小——手已经被烤得退了皮,露出了粉色的嫩肉。而且——“啪——”青木杖沿着之前就出现的裂缝劈裂成两半。
    “【防御结界】的能力增幅了,难道——?”来不及多想,薰回过头,“你没事吧?”
    暮依卡已经昏了过去。
    薰走过去,扶起了暮依卡,让他躺在自己腿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火焰再次聚合,那个通身是火的怪物再次现身。
    “薰,别被这家伙吓住!这是当年我和你父亲对战时融合了他血液的朱雀之羽,”辛达把惊讶到失神的薰的意识再次叫了回来,“这家伙只继承了他的杀意,要杀光所有出现在这卑耳之溪的人。库鲁西应该就是这么被杀死的。”
    “什么?!”
    “别总什么什么的了,青木杖已经断裂了,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用这个!”他轻轻放下暮依卡,从脖领中扯出那个一直佩戴着的十字架,那是属于他的“权杖”——厄洛斯之杖。
    “什么?!”
    “已经没别的办法了,现在不用谁都得死!”薰甚至连思考都没思考,一把扯断了项链,穿在绳子上面的珠子在清脆的断裂声中四散纷飞,映着火光,如流星般落下。他的手中,十字架越变越大,直到成为一人多高的魔杖。薰用力一甩,魔杖轰然垂在地上。大火引来的大风在薰的周围肆意起伏,把他的头发和道袍吹得乱舞起来。
    “呵!真不赖!”辛达在一旁感叹,“薰,我能感到这个厄洛斯之杖正在和你产生共鸣,现在的你应该能做到,我来教你一个防御障壁术。”
    “嗯!辛达先生,拜托了!”
    火焰怪物再次将烈焰聚集在一只手上,开始了蓄力,很明显,这次比之前能量更大。薰则双手握住厄洛斯之杖的杖身,用力将它插在地上,学着辛达先生所述的祷文,开始了咏唱:
    “彼方为汝等之所在,此处为吾等之归处,东方青之神龙、西方白之啸虎、南方赤之灵雀、北方黑之巨鼍,吾于此祭拜四方,诚请四方圣灵给予加护,筑吾不灭之城,固吾不摧之心,护吾珍视之人……”
    狂风呼啸,双方就这样在风中各自专心做着奋力一搏的准备。
    火焰怪物蓄力已毕,奋力挥起拳头。
    薰的脚下,以东西南北正四方为基点,分别射出四道光芒,他立刻加快速度祝祷完最后一句:“以此诚心,于此祈愿——【绝对领域】!”
    话音刚落,一个金光闪耀的空间构筑起来,而此时的卑耳之溪,已经淹没在了一片火海。
    薰虚脱地单膝跪地,双手还抓着厄洛斯之杖作为支撑,他不断地喘着粗气。
    “嗯,基本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看维持时间了。”辛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薰,还在冷静地评价,“这个【绝对领域】其实并不是一时就能练成的,如果没有足够的法力、足以承受这份法力的权杖和足够的守护之心,根本不可能使用,虽然有点勉强,不过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你——你竟然现在——才、才说!这个防御结界——好像——要——把我浑身的能量——抽——抽光一样——感觉——好像要——要死了——死了一样——”薰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现在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结界非常管用,完全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火海消失,结界破碎。
    薰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像个泻了气的皮球瘫了下来。
    怪物终于用尽残存的能量,没有再聚合。空中,一片火红色的羽毛缓缓飘落在地,薰轻轻捡起尚待热气的羽毛。
    天不知何时亮起来了,薰瘫坐在暮依卡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好严重!不过好在没什么致命伤。”薰轻抚了一下暮依卡额前被灼烧得卷曲起来的头发,回忆之前他的种种,微微一笑,“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他已经开始使用简单的治愈法术——【绿之记忆】为暮依卡疗伤了,“我还是头一次给伤者使用治愈法术呢!虽然可能没什么效果……”看着手中若隐若现的莹莹绿光,他疲惫地自言自语。
    “薰,暮依卡!你们没事吧!”不远处,身着金色道袍的伊塔米院长突然现身,看到瘫软无力的两个人,慌忙跑了过来,“我感应到暮伊卡出了结界,接着厄洛斯之杖的封印又解开了就赶紧借助魔法学院的传送来这里,情况我已经大体了解了,薰,你这次真的很卖力,接下来让我来吧。”他从薰的身边抱过暮依卡,连咏唱都没用,就释放了一个治愈法术——【圣愈】,几乎可以用眼睛看到两人烧伤的地方在不断愈合。没过几分钟,两人的身体便基本恢复如初。
    薰不禁暗自感叹伊塔米院长的厉害,但对他来说,有一件令他糟心的事——他违背了和伊塔米院长之间的承诺。
    “对不起,院长。我——私自用了厄洛斯之杖。”
    伊塔米看了薰一眼,目光很柔和,“是,你违背了和我的约定,应该立即从学校退学。”
    “是——”
    “可是——”伊塔米把一只大手放在薰的头顶,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救了我的儿子——我更想谢谢你。”
    “您真的不怪我?”
    “当然,我怎么能怪罪我孩子的恩人呢?”
    薰低着头,任凭伊塔米院长把他头发揉得乱蓬蓬的,笑得非常幸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