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苍炎四下张望，不知接下来要前往何处。他闭着眼，仔细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多年来闭着眼睛的习惯，让他拥有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对周围事物的感受能力，细致到身边每个事物的形状、气息，甚至内在的状态，他都能够掌握。而且相比于薰，他更多了冷静，甚至有些许冷漠，这份冷静让他对周边情况了解得更加客观。
    在薄暮之城城墙上分开之后，他一直小心地掌握着周边的一切，同时让墨鸾时刻警戒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沿着城墙右侧一直走着，一直下坡，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停下，他能感受到的是周围的光渐渐暗淡，最后成为一片漆黑。在满是黑色的世界中，人往往会迷失、恐惧、狂躁，但作为暗之末裔，黑暗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黑暗对于暗之末裔，就像光明对于大多数人一样，平平常常。
    四周响起了水滴滴落的声音，仔细听，好像还有流水声，地面上踩起来像沙土，偶尔会踩到干树叶那样的稍稍有些发硬的东西，一踩上去就碎掉了。四周回声很有节奏，那些琐琐碎碎的小声音经过回声变得回环往复，在耳边徘徊不散……
    悄无声息之中，苍炎的脸上挨了一拳。好在薰的障壁触发了，打得并不是很痛，他赶紧后退几步，稳住心神。
    深吸一口气后，他攥紧拳头，朝着估计的地方用力挥了一拳。他甩甩手，“看来是打中了。”
    随后空气中传来肢体撞击的声音。
    “连套路都跟我一样，你是谁？”????“我是苍炎。”
    “啥？唔——”只是惊讶得空档，就挨了一拳。“你这混蛋，故意让我分心的吧。”
    那人也不理他，只是或攻或防，两人这样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你说你是我？”
    “我不是你，我是苍炎。”
    “你这家伙，我才是苍炎，你不是我！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我是苍炎。”
    “你是想把我气死然后变成我吧？想得美！”
    “你们两个，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人就是苍炎吧。”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苍炎一边警惕地感知着这个人，一边小心地提防着假苍炎的攻击。
    他渐渐处于下风，心里暗暗叫苦，对面的苍炎趁机一个飞踢把他踢倒在地，随后一跃骑到他身上，胳膊紧紧顶住了他的喉咙。
    “看来胜负已分了，真正的苍炎是谁，可以定下来了。”
    “谁……说的……屁话！”苍炎仍然在挣扎。
    “他才是真正的你，你早就不是你自己了，从你选择拥有感情的时候开始，你就不再是你了。”
    “我……就是我……”
    “你不是！你应该作为暗之末裔活着，你应该是一个孤独者！”
    “凭什么！”
    “本应该生存在黑暗中的你，却选择了走进有光的世界，你是被他们痛恨的存在，你不应该与他们为伍！”
    “你……瞎说什么！”
    “你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而他，他将代替你，走回他应该存在的世界。”
    苍炎的被那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难受得不断蹬着腿，他的手在地上用力地抓挠。难道自己就到此为止了吗？就这样被否定，被替代了吗？
    “苍炎！你没事吧？”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苍炎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什么，那是熟悉的触感，瞬间，他紧紧握住，凭借那过人的感知力，准确地刺中了目标。
    身上的那个人抽搐了两下，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苍炎把插在那人脖子上的刀拔了出来，用衣服擦干净，踉跄地站起身。
    “凭什么……我就应该孤身一人？看到了吗？这个——”他把手高高举起，手中攥着那把刀，“是我朋友送我的刀，我用他打败了我自己。我才不要孤身一人！”
    “多余的感情会连累你。”
    “胡说！刚刚我就是因为朋友的障壁才能及时注意到危险，现在我手上拿着的刀也是朋友的东西，他们哪有连累我？”
    “那么你是有答案了？”
    “我压根儿没有过疑问，何谈答案。”
    黑暗中，苍炎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拖着腿走着，刚刚打斗的时候，腿受伤了。
    “你是谁？”苍炎站定，在他面前，浓重的黑色中，正站着一个人。
    “你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的。”黑暗中传来粗重的声音。
    “以后什么样还不一定呢，那种事以后再说吧。”
    “你引导我到这里来，不会就是这么点事吧？”苍炎擦掉嘴边的血，不耐烦地问他。
    “我自己也不知道几百年了，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能到这里来的暗之末裔……”
    “是吗？看来我还挺厉害的，这么久竟然只有我来了。”
    “这里是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世界，左为光，右为暗，想到这里来，必须同时拥有两把钥匙，光之匙只能由生存于光明世界的人开启，而暗之匙只能由暗之末裔开启，只有这些条件都凑齐，才能来到这里，我要等的，就是那个能跟光之匙的持有者同行的那个暗之末裔，也就是你。”
    “所以刚刚的都是你在测试我？切。”
    “能够来到这里，本身就很难得了，你有让我赌一赌的价值，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那是比黑暗更加深邃的地方，苍炎能够感觉得到，每多向下走一步，对于内心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在没有一丝光的世界里，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处在紧张的状态。
    “这里接近深渊领域，但也只是冰山一角，怎么样，身处深渊之中的感觉？”
    苍炎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本以为生长于黑暗中的自己已经忘记了什么叫恐怖……
    “我要托付给你的，是这个。”他从身边的高台上拿起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苍炎。
    苍炎接过那个小物件，好奇地摆弄着，那是一个卷轴。
    “你叫苍炎啊。”
    “嗯，是我朋友给我起的名字。”
    “这样啊，那对你来说，那个朋友一定非常重要吧……”
    “嗯……算是吧。”
    “回答得真敷衍。”
    “哈哈！我就是个敷衍的人嘛。”
    “算了，我把这个交给你了，他们的出路将会如何……就由你定夺了。这是深渊古卷，想知道这是什么，就自己去看吧……”
    “这个是——”苍炎只将卷轴打开了一点就明白了，“原来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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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封存在白书中，接下来我来告诉你出去的办法。”玄木把书递还给薰，“进入薄暮之城需要两把钥匙，这个我之前已经告诉你了，而要想出去，同样需要这两把钥匙，这个城市左为光、右为暗，你来到了这里，那另一个人一定在右，只要你们两个同时向相对的方向走，如果能够相遇，就可以回到表世界，也就是你们所在的世界。”
    听起来非常简单，然而薰四下望了望，哪还有来时的路？
    “从来时的路回去是不可能的，里世界的特性就是虚幻，所以我说，要想回去的话是很困难的。”玄木静静地说。
    “薰，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我和玄木老师多聊一会儿啊。”辛达说完，也不再理会薰，还真跑到玄木身边跟他聊起天来，两人甚至时不时发出笑声，弄得薰又急又气。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旁两人的说话声却越来越吵，弄得他心烦意乱。
    “啊，障壁触发了！”他忽然感觉到了异常，担心起苍炎来。不过也刚巧因为这个，他想到了办法——生体链接！
    想到这里，他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开始了冥想。别说，辛达的训练还真的有用，还好当时坚持每天都冥想，现在做起来，觉得容易了不少。他试着回忆，努力找到链接的那种感觉，虽然失败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觉得离成功不远了。
    对，就这样，把思绪化成一条线，沿着那个方向，延伸……找到了！
    “苍炎！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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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助着生体链接形成的羁绊之丝，两人终于得以相见。
    还是那片血红的夕阳，和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城墙下的茶树依旧，金翅蝶依旧翩翩起舞，城墙内的土筑建筑依然充满了神秘气息。
    “这可不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啊……”薰看着面前脏兮兮的苍炎，吃惊地说。
    “哪里，这完全不是个事儿。”苍炎轻轻撩了下头发，自我感觉良好。
    两人相视而笑，越笑声音越大……
    薰缓缓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萌萌正在热饭，馒头在那边帮忙，暮伊卡还在蒙头大睡，苍炎呢？
    “哦，你醒啦！”苍炎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刚刚捡来的柴火，“今天起得真晚啊！我头一次看到你睡懒觉，哈哈！”
    一边的萌萌也扭过头，“这两天你们也累了吧，今天咱们在这儿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走。”
    薰坐起来，头还有点迷迷糊糊，他望了望门外，还是一片冰天雪地，那之前的那些，是梦？不是，那是现实吗？感觉也不太对……
    “给，”苍炎把早饭递给他，在一边的破木头上坐下，吃着自己的那份。
    “哦，谢谢。”薰接过自己的那份，吃了一口，“苍炎，昨天……”
    “昨天真是多谢啦！哈哈哈！”他挠挠头，调皮地冲着薰笑着。
    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薰走出棚子，阳光有些刺眼，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力吸了口凉气，“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