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牧行路

    
    一个星期，薰都是在大脑停滞的状态下度过的，每天的生活机械得吓人:起床洗漱——晨祷——吃饭——一个人抱着书，上课听课下课发呆——午饭——上课听课下课发呆——放学去后院的花园里坐到天黑——吃晚饭——洗漱——晚祷——冥想——睡觉，每天都是如此。
    期间跟教室里的同学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过，没人理他，他也不愿意上人家面前凑合，连老师们都像没看见到他一样，苍炎也因为自己那边很忙没空顾及他。一开始薰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没过两天他的“原始本能”——无视一切，就被激发起来。没错，薰本来就是个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的人，只不过一直以来发生了不少事让他不得不频繁和人说话，现在这个情况，正好让他回到了以前的“正常状态”。如果说这一星期薰有什么变化，那可能就是找回了原来的自己吧……
    在青凉的组织下，“交流学员小组”成员开始了第一次阶段交流。
    薰走进提供给他们自由交流的教室里时，人基本上到齐了。他冲着青凉老师鞠了一躬，又看到了身上还缠满绷带的荆川老师，过去跟他问了声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来啦！”随着门刷地一声推开，苍炎伸着胳膊高声喊着蹦进教室里，“青凉老师——好！啊，荆川老师也来啦！祝贺祝贺！”说着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荆川看着他那个样子，想起自己当时出了不小的丑，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气得鼻翼翕动，眼珠子都要气炸了，还不好说什么。
    整个教室里的人几乎都在看苍炎一个人表演。“啊！小薰薰，怎么样？一共说了几句话？”
    “你快把嘴闭上吧。怎么越来越油腔滑调的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突然踏实了不少，那是一种终于有人跟自己说话了的安心感。????“好了好了，”青凉一看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一会儿要尴尬，赶紧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其实除了苍炎，大家都挺安静的。“哎？好像还差一个啊……”
    “啊对！那个存在感稀薄的家伙！”刚刚坐下的苍炎一下子从凳子上窜起来说，“叫……叫……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他好像刚要介绍自己，就发生了什么事……”小春小心地站起来提醒。
    “我想想……之前咱们看过交流学员的名单了吧……”青凉手指点着下吧，确认似的问旁边的荆川。
    “嗯，叫悼冥。”荆川因为脖子上还有伤，转不过脸来，只能起身调整坐姿，浑身僵硬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那孩子应该是你们格斗学院的吧？”
    “嗯。是个【暗器使】。”荆川转着眼珠回答她。
    “他怎么还没过来啊？”青凉不无担心地问道，“我之前就用【传声】通知过他了啊。”
    “派个人过去看看吧”看荆川的表情，似乎也很担心。
    “我感知过了，他应该还在武者学院里，具体位置的话……应该还在比武场。”因为在来之前为防万一就在每个学员身上都安放了定位之种，所以尽管青凉不擅感知，还是能够对这几个学员进行精准定位。不过，还有个问题，“派谁去啊……”青凉一时还真有些为难，薰和漂隐明显是不善交流的类型，小春也是，太不自信，交流上也有点困难，那个苍炎……不靠谱，“这样吧，你们几个抽签决定吧。”
    结果薰抽到个“头奖”。
    南部地区综合学园不像西南联合学校那样各分校之间泾渭分明，平时的时候也可以互相自由往来。因此借助小春的【互传送】，薰顺利地来到这里的武者学校。因为薰总习惯给身边的人套上防御盾，到了这么近的地方，就算他自己也能进行感知了，谁知他刚试图感知，就发现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碎，距离太远，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虽然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太正常了，他们这类职业，肯定天天会打来打去的，盾破裂再正常不过了。
    “哇——真够气派的……”薰望着这个大得夸张的圆形建筑，辉煌又壮丽，四周用来装饰的剑士全身像是用一整块石头雕刻出来的，充满了威严气息。因为今天和明天是自由活动，这里人不是特别多。薰本来想要走进去，却听到不远处的石像后面传出嘈杂的响声，他不禁把头偏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
    从那里突然飞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重重落地，又在地上滚了两圈。
    薰吓得差点没喊出来，再仔细一看，地上那个小个子，不正是那个悼冥嘛！
    他刚想跑过去，突然看到石像背后走出来三个长得极其结实的人，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学生。
    悼冥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边的血迹。还没等他站稳，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又重重踢到他的肚子上，他只得半跪在地上，痛苦地吐着胃液。踢人的男生露出了一脸的得意神色，旁边的两个人也跟着起哄。
    “滚吧！”
    “卑鄙的职业！”
    “你在这儿都玷污了我们！快滚！”
    ……
    那个男生再次抬起脚，继续说着侮辱的话，眼看着就要踩在悼冥的头上，就在那一瞬间，悼冥的头顶显现出一个金色的弧形屏障，虽然瞬间破碎，但成功防御住了，男生因此向后退了一步。
    薰气得手都抖起来，眼看着男生还要伸腿去踢，也考虑不了能不能对付得了、怎么脱身这样的事了，他飞快地跑过去，用尽力气撞在那个男生身上，那男生毫无防备吃了这一下，摔到一边，另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薰蹲到悼冥身边，“不要紧吧？”
    “不用管我。”悼冥抬起一只眼，盯着薰几秒钟，又把目光移开。
    “臭小子，你他妈是哪根葱！”那男生边骂着便从地上爬起来，伸腿就要踩过来，薰抽出腰间的权杖，奋力一划，构建出一个防御屏障，那人一下子踩在上面，不但没踩碎，反倒因为反作用，又仰倒在地。
    “你们凭什么打人！”薰忍住心里的恐惧，佯装镇定冲他们吼道，事实上，他微颤的声音已经暴露了。
    摔倒的那人似乎是三人中的头头，另外两人一看老大出了丑，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薰一挥手，加固了防御，随即不再理他们。刚刚那一下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防御已经有一定强度，之前给暮伊卡当沙包的训练的确起了很大作用，这几个人力道根本不及暮伊卡，所以他一下子变得自信了不少。
    “你没事吧？”薰伸手想查看一下悼冥的伤势，却被他摆手挡开了，薰正好发现了他胳膊上一片片的淤紫。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瞪着外面的三人。
    “你们起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气急败坏地爬起来，“他妈敢小看老子！”说着，他凭空一握，手中浮现出一把大锤，他把锤子举过头顶，嚎叫着砸了下来，薰伸出权杖，奋力抵抗着，巨锤与盾相互撞击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波，四周的树木都剧烈地摇动起来。那人一看防御屏障还没有破，再次举起大锤抡了下来，屏障终于承受不住，嘭的一声碎掉了。那人顺势抬脚就要踹过来，薰只觉得肚子上似乎突然缠了什么东西，向后飞了过去，原来关键时刻悼冥甩出一条飞链借着障壁破碎的冲击力带着他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巨大的声音引来了周围许多人，有一个人在人群中喊了句“住手！”，其他人听到他的声音，都给他让了路，这是个个子极高，身材结实匀称的男生，他快步跑进来，看着还在对峙的几个人，气哄哄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个家伙出言不逊，侮辱咱哥们儿，我稍稍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他把手里的大锤扛在肩上，鄙视地看着薰。
    “你胡说！”薰更来气了，也顾不得人多，大声喊道:“明明是你先欺负人，怎么有脸说我们！”
    “呵！你骂完人还嘴硬！”说着，他还要打过来，旁边两个人竟然假装拉着他，口里还不停说“哥，哥，行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说是他们先欺负人的？”高个子看着薰他们俩，语气很随便。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他们不但骂悼冥，还过来打他。”薰哆嗦着瞪着那三人，不知道是因为气得还是怎样，他似乎看到那三人在那窃笑。
    “说话得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吗？”大个子微笑地看着薰。
    “证据……这还不算证据吗？”薰指着伤痕累累的悼冥。
    “他们打了人确实行为过激，不过这三个人在学校一直表现很好，也很受信任，相对于你的话，我更相信他们说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说谎咯！”
    “只能说很大程度吧……”大个子依然笑着，薰却觉得这个嘴脸更让人厌恶。
    “我亲眼看到了。”人群里又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和薰一样的道袍，棕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扶了下眼镜，镜片下闪过一双犀利的眼睛，薰认出来了，这人和自己一个班，好像还是班级的带队人，不过从没说过话，加上自己后来对班里一切都进行了“无视化处理”，对他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叫核舟。
    大个子男生听到这话，笑着转身，却突然僵住了。
    “我亲眼看到的，是这三个人先欺负那个小个子的，随后这个牧师冲上去帮忙。”核舟走到大个子面前，仰头看着他，镇定地接着说了句，“你不会说我也是在说谎吧……大哥。”他看了薰一眼，薰来回看了下两人，朝他茫然地点了下头。随后，他伸出手，把一个小布包拿到大个子面前，“给，香茶，老妈让我给你带过来。”
    大个子木然地接过那个布包。
    “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眼看着大个子接过布包，核舟接着问。
    “是这样的吧？”大个子瞪着眼睛气哄哄地看着那三个人，他们一看形势逆转，只好低头。“我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竟敢做这么卑劣的事，你们三个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三人一起答应了一句。
    “对不住啦！”大个子朝薰和悼冥摆了摆手，算是道歉，带着那三个人走掉了。
    尽管如此，薰还是很气，但现在这个状况也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了。薰扶着悼冥站起身，“谢谢你了，真是帮大忙了。”
    核舟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身走了。薰无奈地叹口气，转过身用【绿之记忆】为悼冥疗伤。
    悼冥眼睛看着一边的土地，“刚才谢谢了，能不能别跟其他人说这事？”
    “喂——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回话？”薰的耳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他的天灵盖差点没被顶起来，此时他才想起因为刚刚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找到了，我们马上就过去……对对对，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嗯，好的好的……”薰赶紧回完话，对着旁边的悼冥说:“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说的，但是你这样下去可不行……介意跟我说说吗？我也来想想办法。”
    悼冥抬眼看了薰一眼，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