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诸人皆已回了各屋，只展墨仍在主屋厅里候着。
    抬头看去，展颜发间那支经营润泽的雪白梨花玉簪正刺着他的眼，过了一会子方掩了心思道：“回来了？”
    展颜见他先前的反应，想今儿未去寻他自个儿去玩了，莫不是大哥恼了？可分明是你同二哥难却他人盛情把我撇下的，也不能全怪到我头上罢。
    “怎么不说话？”展墨未见展颜回话，又问道。
    展颜“嗯”了一声。
    展墨道：“我嘱咐秀月给你熬了碗姜汤，你略喝些去寒气。父亲母亲已经歇息了，N你也无需去告安，早些歇下。”
    原来没有恼，展颜心里暗道，面上便轻松起来，走上前去在一旁坐了道：“大哥是在等我啊。”
    走近了瞧见桌上一十分精致的描纹盒子，拿起来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展墨登时心中一惊，恍然又想到盒中之物现下正在袖中，才心安下来，任展颜打开了盒子细细瞧着，面上淡淡道：“空盒子罢了。”
    “里头没有东西的？”
    “该有什么？”
    “不这盒子这样好看，自然是装些精巧贵重之物，这样空空的怪可惜的，嘻嘻，不如给了我罢！”拿着盒子扬着笑脸在展墨面前晃来晃去道：“大哥可行？”
    展墨看她两眼道：“喜欢拿去便是。”
    既成了自个儿的，展颜自是愈瞧愈欢喜，上下左右细细瞧个遍，展墨道：“天色晚了，早些歇了去罢，明儿再瞧。”
    展颜亦觉有些乏了，闻言起身道：“那大哥我先回屋去了，大哥也早点歇息罢。”遂拿了盒子心满意足地去了。
    展墨一句“我送你”才至嘴边又咽了回去，瞧着展颜踏出门去，发髻上梨花簪白似皓月，晶莹耀眼，这样巧夺天工的簪子，必是七王爷赠与她的了。
    展颜手里拿着方才那厮插在发髻上的梨花玉簪，上头三朵梨花成簇，一朵含苞待放，两朵明媚鲜妍，雕的栩栩如浑然天成，风过处似能留香一般。妆台上同梨莺一道儿选的小首饰亦在，放到一处，真真是云泥之别。
    拿出那只小巧盒子，展颜轻轻将玉簪放进去，盒子略大些，簪子在里头显得有些空，除此外倒是配的很，便又瞧了几眼方去歇下了。
    前厅座前，几上杯中茶水已凉，入唇顺喉而下，放下茶盏，展墨自袖中拿出一支莲花簪子，每瓣花瓣皆各有身姿，或婀娜或娇怯或婉约，粉白相融，灯下华光流转，竟不逊于九霄珍奇。
    轻轻摩挲几下，终是又将它收回袖中，虽是未见簪子，终是收了盒子去，如此，便好了。
    第二日展颜晨起正在院里活动，便闻着饭菜之稥了。进来的却是恭宁郡主，身后跟了几个碰着食盘的婢女。
    “知我者娘亲也，我才起来呢，娘亲便给我送了早膳来了，真香，真香！”展颜说着，拿鼻子用力嗅嗅。
    “外头冷，去屋里吃罢，吃好了娘亲给你好生梳个妆。”
    看着镜子里头一绺绺儿青丝由展夫人手中梳顺，拧几下，一层层挽到发上，不多时头上便挽了繁复的垂头髻。
    展夫人在展颜妆台上左右扫了几眼，瞧见妆台上一精致的小首饰盒，便拿起打开了，梨花玉簪映入眼帘，
    “这簪子倒是精巧，怪道收的这样好。”
    展颜扭头去看，正是昨日肃宁王送的那支。
    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嘴上附和着：“我瞧着也好看。”
    透过铜镜，展颜能瞧见娘亲带着别有深意的笑道：“平日从未见你戴过，什么时候得的，这样好的簪子，收着岂不可惜？”
    展颜索性转过身来无奈道：“娘亲，你来只是给我梳妆的么？”
    恭宁郡主将她扭回去，放下玉簪，从旁的一个略大些的匣子里挑了两支旁的簪子插上，一面柔声道：“昨儿听梨莺说你同肃宁王一道儿游湖去了？玩的可高兴？”
    “我就晓得。”展颜撇撇嘴道：“娘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得好听是给我梳妆，实则是来查案的。”
    恭宁郡主噗嗤一声笑了，拿指头轻点展颜额头嗔道：“古灵精怪。”
    拉展颜起来到一旁小榻上坐下，缓缓道：“颜儿大了，好些事情你爹爹说了教你自个儿拿主意便是，娘亲也不反对。只是有些事，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这些时，肃宁王同你走得近，他的心思你可明白？”
    “什么心思？”
    恭宁郡主轻瞪展颜一眼道：“娘亲面前还装傻。”
    展颜眨眨眼瞧着娘亲不语，恭宁郡主又道：“肃宁王对你的心思，娘亲怎会瞧不出来？我瞧你，似乎也是愿意同他走的近的？可是亦有意于他？”
    “我，我不晓得怎么说。”
    弄宁郡主又掩嘴笑了，道：“从小当天不怕地不怕，这会也晓得害羞了。你也到及笄的年纪了，若是旁的男子便罢了，只是这肃宁王。”
    “肃宁王怎么了？”展颜顺着话问，见娘亲正笑着瞧自己，觉这话问的倒像是自个儿急着似的，不禁道：“哎呀，娘亲你就别打趣颜儿了。”
    恭宁郡主收了笑微微正色道：“颜儿，肃宁王是皇子，是王爷，虽现在尚未娶妃纳妾，可皇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再而七王爷圣眷优渥，前路不可估量，若是真，颜儿你又要如何？”
    “真如何？真的做了皇帝？”
    “颜儿！”恭宁郡主正色轻喝道：“这等大不敬的话是浑说的？”
    “不过自个儿家里头说说罢了，有什么打紧的？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他能不老不死不成？”展颜见恭宁郡主颜色愈发责备起来，便闭了嘴。
    “不论如何，肃宁王都是要娶妃收妾的。依你的性子，哪里能受的住呢？”
    “娘亲的意思便是教我不要同他往来了？”闻恭宁郡主之言，展颜语中带了一丝恼意，自个儿尚未察觉。“娘亲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罢！”
    恭宁郡主道：“非是娘亲不近人情，只是有些事，总是要心里头有个数才好。”又叹一回气柔声道：“娘亲非是一意要教你同他生分了去，只是少不得提点你些。”
    “虽说他是王爷，可大孟不是也有皇帝遣散后宫独宠皇后的先例么，那些个王公大臣不也有只娶一妻的，哪里就同您说的这样呢？”
    轻轻笑笑，恭宁郡主道：“这样看，颜儿是倾心与他了？”
    “我是就事论事罢了。你看爹爹虽是大将军，可这辈子不也只有娘亲你一个吗，若是一人果真专情，同身份又有什么相干的？”
    展颜扬头看娘亲，恭宁郡主却似想着甚么似的有些恍惚，半晌回了神淡淡笑笑，摇头道：“许多事你还年轻，哪里晓得清楚。也罢，你爹爹说的是，合该是要经历的，凭我们说呢也不及自个儿悟来的有用。”
    起了身看看外头，今儿日头明媚，真真是好天气，恭宁郡主道：“今儿天色好着，颜儿陪娘亲出府走走罢，”
    展颜自是忙不迭打座上跳下道：“自然好极了，可不能可惜了娘亲给我梳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