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苍山覆雪

    
    这里的一切对林心沫都是陌生且战战兢兢。
    她站在花洒下，低头看着身上一块一块的青紫。
    继父整日醺酒，对她非打即骂，今天竟然还想要对她……
    闭着眼睛，眼泪和水一起落下来。
    她想，自己17年的人生都在走背运，还以为一辈子都要这样了，却没想到原来，前面她都是在积攒运气啊。
    为了遇见他。
    遇见这个叫颜湫的男人。
    洗完澡，她拿起他的衣服。
    男人衣服的味道让她脸红滚烫。
    埋脸在里面深深嗅了嗅，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洗衣液的味道这样好闻。
    颜湫给她的是一身运动装。
    他身材高大，身形修长。
    他的衣服，她穿上之后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裤腿长，袖子也长。
    挽了好几下，她打开门出来。
    客厅里，颜湫听到声音坐直身看过来。
    林心沫垂着头站在那里，喏喏的叫他：“叔叔。”
    “嗯。”颜湫站起来，温柔说：“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迈步往自己的房间走。
    擦过林心沫身边时，被她拉住了手臂。
    “怎么了？”
    舔了下唇，林心沫小心翼翼的抬头。
    她只是看着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双眼睛……
    颜湫拧眉，别开视线。
    不能多看。
    会，会让他……
    深吸一口气，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带离，“早点休息吧。”
    “叔叔，你，你也早点休息。”
    “嗯。”
    他进房关了门。
    林心沫站在客厅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咬咬唇。
    她觉得有时候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不是在看自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很奇怪。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其实，她也好奇，为什么他会帮自己？
    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他对自己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这些好奇，疑虑，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又都问不出口。
    她自私的，很享受。
    知道不应该，还是控制不住。
    17年里，除了去世的妈妈，没人对她这样好了。
    以至于，她想紧紧抓住他不放。
    就算他比她大很多也不要紧。
    ……
    周末的早上，林心沫从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醒过来。
    很久没睡的这么沉了。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自从发现继父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自己以后，她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就不敢睡沉了，随时随地都要注意着房门。
    她还不敢锁门，继父知道会打她。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她掀开被子下地。
    扑面而来一股饭香，让人感动的气味。
    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早饭，林心沫循着香味来到餐厅。
    颜湫正往桌上端盘子，看见她，微笑说：“起来了。”
    林心沫羞涩的点头，“叔叔，早上好。”
    “早。坐吧。”指着椅子，颜湫说道。
    林心沫坐下来，面前被他放上白粥，“吃这些可以吗？”
    “嗯嗯。”
    “吃吧。”
    两人面对面，安静的吃早饭，吃完饭，颜湫要去公司。
    “你还在上学吧？”
    林心沫点头，说了个学校的名字。
    “高三吗？”
    “嗯。”
    “你们周末不需要去学校吗？”
    其实要去的。
    可是林心沫的第一反应就是说谎，“不用。”
    “我还以为高三学习都很忙。”
    说谎之后，林心沫很心虚，干巴巴的回答：“是，是有点忙。”
    “你学习怎么样？很好吧？”
    “还好。”想了想，她加了一句：“上次考试第九。”
    “全校？全班？”
    “全校。”
    “那很好啊。”
    颜湫的夸奖让林心沫心里甜甜的，小胸膛里都是暖意。
    “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可能要晚点回来。”
    “嗯。”
    “中午的话，冰箱里还有点吃的，不然你就叫外卖。”
    颜湫说着，从钱夹里拿出一百元放在桌上。
    “叔叔。”
    “我走了。”
    颜湫拿了外套出门。
    林心沫送他到玄关，等他离开，她想了想，忍不住走到他房间的门前。
    虽然不太好，可是她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轻轻推开门，打量着他的这间卧室。
    和客房的结构差不多，依旧是冷色调。
    正想着，门外传来声音。
    “哥，你去公司了？我在你家门口啊。没事，我把东西放下就……”
    一边说着，颜雪一边打开门。
    颜湫要阻止的话已经来不及。
    捏着眉心，他低声说：“我马上回去。”
    颜雪奇怪的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还没明白她哥为什么突然要回来，但下一秒，她明白了。
    客厅里，两个人四目相对。
    颜雪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砰”的一声。
    林心沫被她吓了一跳，满目慌乱的解释：“我，我不是，我是……”
    她太着急，说也说不清。
    颜雪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是她吗？
    是她？
    不会的。
    不是她。
    可为什么这么像？
    “你，”半天，颜雪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林心沫。是叔叔，是叔叔……”
    “是我哥，是颜湫带你回来的？”
    林心沫点点头。
    颜雪呼出一口气，有点乱。
    抚了抚额，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抬头看着怯生生的女孩子，“你，你先坐吧。”
    林心沫不敢，轻轻摇头。
    颜雪也不再说什么，静静的等着她哥回来，回来解释这荒唐的一切。
    期间，她无数次打量林心沫。
    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这科学吗？
    连她都这样，她可以想象，她哥该有……
    忽然在这时，她就想起尹听画来。
    这下子，可该怎么办？
    本来加上莫一航，他们三个已经乱的不像话，现在又再加上这个叫林心沫的女孩子。
    天哪！天哪！天哪！
    想想就头大。
    颜湫回来的很快，气息粗喘着进门，他看向沙发上坐着的颜雪，“雪雪！”
    颜雪抬眸看过来，“哥。”
    “叔叔。”
    林心沫快步走向颜湫，躲在他身后。
    这样的依赖，让颜雪蹙了眉。
    颜湫呼出一口气，回头对她说：“你先回房，等会儿我跟你解释。”
    点点头，林心沫又看了颜雪一眼，进屋去了。
    颜湫看着地上的东西，弯身捡起来放在茶几上，微笑说：“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过来了？”
    颜雪沉眸，好半天才问：“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偶然碰到的，她遇上点麻烦，没有地方去，所以……”
    “所以你把她带回来了。”
    颜雪接话。
    她的声音冷而嘲讽。
    颜湫不禁面露惊讶，“雪雪？”
    “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
    “不是吗？她长得和……长得那么……”没说出来，颜雪伸手握住颜湫的手，“哥，你这样不行。”
    “雪雪？”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会混淆。可是哥，你要醒醒。她就算再怎么……也不能是。你不能这样。”
    笑了笑，颜湫反过来拍拍颜雪的手背，“雪雪，你想多了，我没有那样想。”
    “真的吗？”
    “嗯。”
    看着颜湫半响，颜雪摇摇头，“不可能。”
    颜湫失笑，“你说什么不可能？”
    如果这个女孩在她哥身边的话，她哥是不可能清醒的。
    她太清楚了。
    清楚那个人对她哥的影响力。
    自私，也要自私一回。
    这是她哥。
    她必须做点什么。
    “哥，既然你想帮她，好。你不是说她有点麻烦吗？她一个女孩子住在你这里总归不方便，不如让她跟我回去吧，我让苍山来想办法。”
    颜雪的意思，颜湫明白。
    在这件事情上，拒绝的话，恐怕雪雪不会罢休。
    颜湫叹息一声，只能答应。
    他答应了，颜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叔叔？”
    跟林心沫说完，就见她睁大眼睛，恐惧又惊慌，“我，我……”
    “她是我妹妹，你不用害怕。我一个男人，你是个女孩子，住在我这里确实不太方便。跟她回去，她会帮我好好照顾你。等事情解决了，再送你回家。”
    她不想。
    林心沫咬唇，蹙着眉：“叔叔，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添麻烦，我可以……”
    “没有，你想多了。”顿了下，颜湫想了想，问她：“你不想跟她回去？”
    “……嗯。”
    “知道了。”
    “叔叔？”她有点惊讶，还以为他会坚持送她走，没想到他会妥协。
    “你休息吧。”
    颜湫说完，转身出去。
    颜雪还等在客厅里，见颜湫一个人出来，女孩没跟着，她走上前，“怎么了？”
    “雪雪，今天你先回去吧。”
    “哥？”
    颜湫沉默不语的时候，颜雪也是忌惮的。
    知道今天估计是带不走女孩了，她只能暂时先回去，回去找肖苍山想办法。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
    肖家，肖苍山正和宝贝女儿玩，自家老婆回来，脸色却不好。
    把小公主交给王姐带着，他拉着颜雪回房。
    “怎么了？脸这么臭？”低头亲亲她，他笑着说：“不是个颜湫哥送东西去了吗？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颜雪舔了下唇，从他怀里仰起脸，“我今天在我哥那里见到一个人。”
    肖苍山微怔，而后笑着说：“不会是个女人吧？”
    “是个女孩子。”
    “颜颜？”
    “苍山，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也不会……”
    意识到这件事情绝不简单，肖苍山拉着颜雪到床边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
    “颜颜，你慢点说。那个女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苍山，那个女孩子和二雪长的很像。”
    颜雪话落，肖苍山一震，不敢置信。
    “颜颜，颜颜你说她长得很像？”
    “嗯，很像。”颜雪苦笑着，“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不敢相信。尤其是眼睛。苍山，我哥虽然善良，但绝不是多管闲事那种。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他不会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肖苍山捏捏颜雪的手指，“颜颜，你想怎么办？”
    颜雪摇摇头，“说实话，苍山，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试过说服我哥把那个女孩子交给我们，可是他拒绝了。”
    “你担心颜湫哥对那个女孩移情？”
    把对二雪的感情放在那个女孩身上。
    按照颜湫对二雪的……
    完全不是没可能。
    “且不说这样对女孩和我哥都不公平，就说听画吧，听画该怎么办？我哥这样真是太……”
    颜雪也很气愤。
    气愤颜湫这样。
    理解是理解，但也免不了气愤。
    “他要不是我哥，我早就，早就……”
    “揍他一顿，嗯？”
    “嗯。”颜雪气呼呼的点头。
    肖苍山笑了，起身坐到她身边，“我可以代劳，怎么样？”
    “你怎么这样。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老婆这么愁眉苦脸，肖苍山也赶紧收敛正色。
    “颜颜，我想去见见那个女孩。见了之后再作打算。”
    “你肯定会吓一跳。”颜雪转头看着肖苍山，“一定会。”
    “真的有那么像？”
    “很像。”
    听老婆大人这样说，肖苍山无缘故心口漏跳一拍，紧张起来。
    失笑，他张开手臂抱着她，“让你说的，我好奇的不行。什么时候？我去见见她？”
    “今天就算了吧。明天？”
    “好，明天。”
    “苍山，如果可以，我想把那个女孩接回来，她不能跟我哥待在一起。”
    肖苍山明白颜雪的担心。
    他们两个在一起，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嗯，等明天我见过她之后。你想把她带回来，我们就把她带回来。”
    有他真好。
    很安心。
    颜雪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面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
    颜雪走了以后，颜湫重新出门去公司。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他微微一怔。
    “叔叔。”林心沫从厨房跑出来，笑着叫他，“你回来了。”
    颜湫点了下头，弯身换鞋，“你在做什么？”
    林心沫小脸微红，轻声说：“我用你给的钱买了点菜。”
    “你做饭了？”
    “嗯，我会做一点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先去换衣服。”颜湫说完，进了房间。
    林心沫返回厨房，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
    等颜湫出来，就看见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白米饭，很丰盛。
    林心沫站在桌子边，羞怯的看着他。
    “叔叔，吃，吃饭吧。”
    “嗯，你也坐。”颜湫笑了下，拉开椅子坐下来。
    林心沫等他坐好才坐，看他拿起筷子夹菜，她紧张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很好吃。”
    听完他的话，她一颗心才落地。
    “叔叔你喜欢吃，我可以每天给你做。”
    话出口，才惊觉不妥。
    林心沫涨红了一张脸，赶紧低下头，脸差点埋在饭碗里。“吃饭吧。”
    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她心跳加快，“嗯”了一声。
    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突然门铃声响起。
    颜湫放下筷子，走去开门。
    这个时间的话，会是……
    门打开，那抹灿烂的笑容撞进他的眼底。
    “嗨，颜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