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宛如梦

    
    卢建阳终于留出点空闲来看看自己的妻妾。而苏可卿对他始终是以礼相待，如果说最开始她还抱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如今她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不争不抢，不卑不亢，每日只和卢小宛玩在一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反倒叫卢建阳有些刮目相看了。
    卢云皓也放下了公务来陪陪自己的妻女。
    “宛儿，为父想把你提早嫁入陆家，你看如何？”卢云皓笑眯眯地说道，一脸的慈爱。
    “额，爹，你说什么呢，我还要在家陪着爹娘呢！”卢小宛一听这话有些发急。
    “是啊，爹也知道你还小呢，可是爹就是很想看到你风光大嫁的样子，爹这几个孩子里，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从小你就懂事，贴心，今后爹要是不在了，你要好好听你哥哥的话，往后卢家就全靠你哥哥了。”
    “爹，你怎么了？家里是要出什么事吗？”卢小宛听到卢云皓说了这许多伤感的话，心里也有些酸楚。
    “没有，只是你外公如今溘然长逝，让为父颇为感伤，花谢花开，非人力可以控制，人的生死也是天命所归，勉强不得。”
    “爹你不要说这些话，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人生最多不过百年，但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就足够了，再说爹爹身体强健，还要再陪着宛儿好几十年呢！”
    “哈哈，爹就是说说，说说而已。”卢云皓慈爱地看着女儿。
    长安。
    “将军，京城现在已经乱了起来，我们下一步需要做什么？”承海把密信呈给了宇文泰道。
    “苏兄，你怎么看？”宇文泰把头转向了苏绰。
    “静观其变，时间会带来我们想要的一切，今天是不能做完明天想做的事情的，瓜不熟，蒂不会落，即使勉强把它扭下来，也不会是一个甜瓜。”
    宇文泰点了点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秀面庞浮起一丝笑意，“告诉宇文平继续刺探，必要时其他人都要协助他。”
    “是。”承海说完就下去了。
    “洛阳商业繁荣，文化昌盛，可惜就要毁于一旦了。”苏绰想到此颇为伤感，毕竟那是自己的家园。
    “洛阳数十年来，生活安定，礼教松弛，到处都是歌楼酒馆，贵族和有钱的商贾庶民竞相追逐感官享乐，连带着附近的小邑都繁华得触目惊心，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仕女昌逸，佛寺大兴，桃花绿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贵族子弟竞相纵情声色，苟且度日。而北方六镇、关陇一带的百姓则饱受战火苦楚，尸丧峡谷中，白骨无人收。”宇文泰想到父兄就是死于战乱之中，心中不免有些凄楚。
    “是啊，洛阳的统治者也是到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了，只是毕竟京都是我的故园，一旦起了战火，恐怕会毁于一旦。”
    “苏先生的家眷都在京都，难免会有些担忧吧，可需要我派人把他们都接过来？”
    “不必了，我父亲已经年老，在朝做一个清闲的官，我几个兄弟也都是游学的游学，做官的做官，归隐的归隐，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那年幼的妹妹，她刚刚嫁到卢家，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之前只听说我那妹婿新婚不足月就另纳新人，哎，也罢，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卢家？可是洛阳城的卢尚书家中？”宇文泰讶然道。
    “正是，公子莫非也和卢家有旧？”苏绰也有一丝惊讶。
    “没有，只是卢家是政治活动的忠心，我的暗哨就安插在卢家。我曾受过卢家三小姐的一点恩惠，因此也算是旧相识了。”宇文泰语气颇为酸楚，那是一个自己无法面对的女子，机敏聪慧，又让人动心，只可惜了。
    “哦？听将军的语气，看来您对那位卢家小姐也是情难自禁吧，我听说她才学出众，更是美貌惊艳，京城一众贵家子弟都曾去卢家提亲呢。只是我没想到连杀伐果断的将军你也会对他动心，大抵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的吧！我曾在妹妹的信中听说过这位卢家三小姐，只知她是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和我妹妹很是投契。”
    “嗯，温室里的花朵，开得虽然明艳，虽然总忍不住叫人动心，但是到底难经霜雪，并不适合我。”宇文泰的喉结抖动了一下，目光看着洛阳城的方向。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是在骗自己，明明越了解她就越爱慕她，明明想到她明媚的笑容就想守护，明明看到她明亮的目光就忍不住沉沦，但是宇文泰还是狠狠地压抑自己，克制自己。
    因为他是宇文泰，因为他还有未完的使命，因为他还有鸿鹄之志和四海苍生。
    “哈哈哈，将军，你不懂情。”苏绰笑了。
    “哦？”宇文泰一愣。
    “我虽然也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更不懂。”
    宇文泰也悠然一笑，懂不懂有什么打紧的？
    洛阳城。
    陆家这几日风波渐渐平息，陆凌云料理了哥哥的后事，陆展睿的病情也渐渐得到控制，陆母虽然依旧摧心裂肝的痛，但是她不得不顾及家中这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因此也强打精神料理一些家事。
    唯独陆凌旭守着哥哥的灵堂痴痴地不肯走，平日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幼弟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哥哥，自你走了我才知道，原来你在我心里那么重要，从前我以为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寻姐姐，她才是我唯一的家人，可是六年过去了，我发现我对你，对这个家的热爱已经很深很深，深到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程度。唉，从未想过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平日里对你更好些，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无常，生死不能由自己掌控。哥哥，希望你在那边能过得很好，生前你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了，以后这些责任就由活着的人来担负了，你说的对，没有人该为她人而活着，但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也要扛起来的…”陆凌旭在灵堂中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连保母和乳母叫他都不肯离去，家人也只当他是兄弟情深，却不知这个六岁的小娃已经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起来。
    陆凌云忙完这一切已是焦头烂额，但是他还是难以克制对卢小宛的思念，正如卢小宛对他的担心与思念一般。因此一旦有闲暇时光，他便忍不住给卢小宛修书一封。
    “宛儿，最近陆家出了这许多事情，使我无暇顾及你，也许冷落了你，请你不要见怪，其实这几日我更想念你，只要是不再忙着，我的脑海中便全是你，晚上的梦中也是你，好几日你在我梦中走着走着就消失了，我好害怕，醒来只有漆黑的一片夜，连半点星光也没有。哥哥的溘然长逝使我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还记得哥哥临终前对我们说过的话吗？能在一起的时候就一定要在一起，千万不要辜负了这一生…我不想像哥哥那样抱憾终身，到死都只是留下一个带血的荷包而已，我想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想要有一天和你携手田园诗画，一辈子白首偕老。自沧州以来，我再也不能克制自己的这个念头，我好想，好想拥你入怀，生怕你像梦中一般，轻盈地消失不见，宛儿，你愿意嫁给我吗？”陆凌云已经无法再克制自己心中的念头，每每想到失去卢小宛，他的心口就如锥子在扎一般痛，然而时局多变，此刻谁也不能预知未来，夏花唯有握在手中，才方是真真正正的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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