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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簿公堂

    
    捕快来了!
    无论何等恶霸,见到官爷都要给上几分薄面。妇人抬手示意,家丁终于收了拳脚。
    人群散开,江忆松了一口气。被男人一直圈着,她连呼吸都觉得滞涩。但人家刚护了她,她又不好意思把他推开,只能等他先起来,她再起来。
    然而,身上男人没有反应。
    江忆一直偏着头,想起他是傻子,可能不晓得捕快是救命的,便硬着头皮扭脖子想提醒他一句。
    甫转过去,就看到男人小半张侧脸上紧闭的眼睛,和嶙峋的下颌线条。
    江忆倍感无奈,这男人,前一秒还在惨叫,现在竟然晕过去了。想都不用想,他是被捕快洪亮的喝声给吓晕了。
    好一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江忆推开他,两个捕快立马过来给他们上了枷。大概见江忆是女子,还是个身段颇妖娆的女子,捕快没碰她,由她自己走。他们架着傻男人跟在她后面。
    江氏绣坊在城西,县衙在城东。县城很小,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人被押到青墙红门、门口矗有两只威武石狮的建筑物前。
    抬头一看,寿北县衙。
    现在已是下午,仵作还未验尸,案发现场勘察工作也没完成,加之死者家属情绪激动,无法上堂。典史略一思索,差衙役先将两人扔进监牢。
    监牢黑黢黢的,江忆坐在干草上,低头苦思。
    她方来到这个时代,对这里一切都不了解,甚至对这具身体生前为人也不了解。说实话,她也不敢确信到底是不是“江忆”杀了人。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反常,却找不到疑点在哪里,越想心里越是憋闷。
    而憋闷大多源于不知情,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江忆伸手入怀,果然摸出一只绣花钱袋,取出几个铜板掂量一番,然后贴到牢门上,小声喊道:“官小哥?”
    喊了几声后,江忆听到回音,“怎么了?”
    话落地许久,人才懒洋洋的过来。狱卒站在门外,不耐烦的瞧了一眼。见眼前站着的正是美名在外的江氏,态度软了些许,问道:“有什么事?”
    江氏今日好像有些不同,面对男子没有冷脸,还很会办事,隔牢门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那几个小铜片触感冰凉,不消问也知道是什么,狱卒顿时笑了。
    江氏嘴也变甜了,在她连唬带蒙的阿谀下,狱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从狱卒嘴里,江忆得知,现在是大康王朝元玺三年。不同于史书上记载的任意一个朝代,用现代话说,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
    四年前,骠骑将军康建麟以清军侧为名,挥兵直入皇城。皇子带兵浴血奋战,保帝后与皇妹出逃。
    久病的身体没能承受住颠簸,老皇帝途中托孤于国师,后薨于无名山野,皇后自绝殉葬。
    大姜朝自此分崩离析。三年前,康建麟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大康,年号元玺,皇城更名为建安城。
    之后,康建麟兴修水利,减免税负,大兴教育,任人唯贤,就算是前朝降臣,有才者也尽纳于麾下。当今的大将军佟佐,即是前朝禁卫军统领。
    而江忆现在所处的方位,是大康朝一个偏远的边陲小镇,山高皇帝远,离风暴中心远着呢。
    了解完历史背景后,江忆更为关心的,是自己到底“杀”了什么人。
    “你可是碰到硬茬子了!”狱卒促狭的笑笑,“死的那位,是寿北首富张老爷。要说这张老爷,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就是有一点不好,爱搞女人。”
    狱卒砸吧砸吧嘴:“偏生他家里那位是头母老虎,成婚二十多年,没让张老爷纳一房小妾。唯一的一个,还是孩子都生出来了,才接进府去,做了个没名分的通房。”
    看来那妇人就是张夫人,刻薄脸就是通房。闻言,江忆神经一跳。自古官商勾结已是惯例,她这案子,最坏的情况,就是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
    又有人喊狱卒,狱卒心里舍不得,骂骂咧咧的走了。江忆皱眉坐回去,心知必须得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够为自己脱罪。
    可证据在哪?
    江忆觉得脑子里有团团乱糟糟的线,线头隐藏的很深,找的人焦急不安,嘴唇也无意中被咬出两个红印子。
    牢房潮湿,骚臭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忽闻一阵??之声,江忆以为是蛇鼠之流,往后缩了缩,碰到条硬邦邦的大腿。
    原来是她的傻丈夫,大概在梦里做了美事,翻了个身,挠了挠脖颈。
    江忆眼睛一亮,线头找到了!
    .
    翌日,小绣娘还没睡醒,便被人拍起来押到公堂。
    她的傻丈夫更有意思,明明醒了,却赖在地上不动,最后还是由衙役七手八脚拖到公堂上去的。
    来到古代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江忆经历了挨骂、掌掴、暴打、坐牢。此时被人大力摁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顺从的跪了下去。
    “啪——”
    惊堂木拍的震天响,高堂上,县令眼中精光一闪,怒斥道:“江氏,你可知罪?”
    这句话一出,江忆就知道昨天自己没猜错,县令与张家真有利益关系。
    寿北县一直祥和宁静,好久没出过这般大事,因此来看堂审的人已经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忆目光一一扫过县令、主簿、张夫人和县民,朗声笑道:“民妇何罪之有?”
    “好一个何罪之有!本大人问你,你可认得他?”
    顺着县令手指,江忆看到旁边担架。担架上的尸体盖着白布。仵作上来,掀开一角,露出张老爷死不瞑目的青脸。
    “他是江氏绣坊常客,民女自然识得。”
    “那好,”县令站起身,腆腆肚子,“他是死在你店中的,你承认吗?”
    “民女承认。”
    “那你还不知罪?”
    县民哄然大笑。江忆估计县令已经被酒肉掏空智商,骤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应对自如:“他死在我店中,并不能说明他是我杀的。”
    县令不耐烦的挥挥手:“仵作,你来说。”
    “是,大人。县民张耀德嘴唇、指甲乌黑,背部有黑色尸斑,系中毒而死的症状。经属下检查,张耀德后颈部插有一根绣花针,通体呈墨色,已确认淬有剧毒,是致死凶器。”
    县令满意的点点头:“退下吧。江氏,张耀德死于淬毒绣花针,而你就是开绣坊的,又有何话可说?”
    江忆纤眉一挑:“大人,这整个寿北县里,谁家没有绣花针?您家有没有?张夫人,您家有没有?”
    张夫人一身缟素,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用帕子捂着脸哭。听江忆问到她,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县令没想到小妇人平时不爱言语,上了公堂倒机灵的厉害,瞬间暴跳如雷,吩咐道:“来人,将目击证人带上来!”
    未几,八字胡背着手施施然走了进来,冲县令行了个礼。
    “目击证人,给本大人如实说一遍案发经过。”
    “是,大人。草民姓张,是张老爷的远方亲戚,也是张府的管家。昨日午时,张老爷叫我随他去城西看望江氏。与江氏寒暄一阵后,张老爷欲与她亲热,抱住江氏。然江氏不从,猛烈挣扎,手滑过张老爷脖颈,便见张老爷突然仰面倒地。草民心知不妙,与江氏搏斗。缠斗过程中,江氏举起布匹砸向草民,草民头部剧痛,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县令抚掌,“江氏,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可否将证物呈上来?”
    “准。县丞,呈证物。”
    乌黑的绣花针躺在托盘上,布匹被置于桌案。江忆又道:“大人,能否请管家与民女还原一下案发过程?”
    县令看江忆的眼光已经与看一个死人无异,遂也兴趣缺缺的点了头。
    “多谢大人。”江忆起身,走到傻丈夫身前,低声道:“相公,站起来,帮娘子一个忙。”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忆觉得傻丈夫手虚握了一下。但等她再想细看的时候,傻子已经站起来,随她走到堂前。
    江忆将八字胡拽到傻子身前:“请问管家,我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刺张老爷的?”
    外面又是一通哄笑。张老爷和江氏可是抱在一起了的,现在岂不是要管家和傻子抱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纠缠,成何体统?
    管家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脸拉到地上,拂袖就要斥责那个没脑子的小妇人。
    谁知,她眼神雪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不闪不避,咄咄逼人。
    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管家莫名有点怂,只觉得,这打过不少次照面的小妇人好像变了。
    除了外貌,变得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管家恍惚了一瞬,一双精瘦的手臂便趁机袭了上来。管家愕然,傻子抱的倒是挺开心,竟然还把下巴往他身上蹭了蹭。
    一个大男人,硬生生被蹭出一身鸡皮疙瘩。见事已至此,管家只想赶紧脱身,将手平举,小臂微微向上倾斜,在傻子后颈处比划了一下,说:“就是这么刺的。”
    “好,劳烦管家了。现在,相公,你来抱住我。”
    傻子依言行事,抱江忆却没那么紧。一是因为江忆瘦弱,二是因为江忆比傻子矮了足足两头,头部只到傻子胸口,若要像刚才那样使劲抱,怕是要当场闷过气去。
    这一抱,围观群众看出了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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