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百转千回,穗禾回神,抬眸便撞进了润玉如水的眼瞳,两个人都是一愣,又立刻偏过了脸。
穗禾忍不住曲了曲手指,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的小动作,但也在立刻她又反应过来:有什么可紧张的?难不成因为这么久不与人交流变得容易生怯了?
这么一想穗禾又抬眼看了过去,先看到了那欺霜赛雪的白衣以及掩在袖中,半曲着不太自然的修长手指。
他也是在紧张吗?
想不到现在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日后风华仪态绝世的天帝也有这样的神态。
穗禾忍不住笑,并非往日的温和却疏冷,她真正笑的时候反而有种未经世事的少女的天真可爱。
旭凤跟见了鬼似的:“穗禾你居然也会笑?”
穗禾笑容一收,冷冷淡淡瞥他一眼,放下那段莫名的执念再看旭凤不过和旁人一般无二。
旭凤早习惯了她的冷淡,也没什么情绪,他看了看穗禾又看了看润玉,目中多了戏谑:“穗禾你来这里莫非是为了润玉?”
润玉掩在长袖中的手忽的收紧了。
穗禾沉着脸,冷声道:“二殿下不去关心魔界大事反而关心我为何而来,莫非是最近太清闲了些?”
这次是一反沉静温和,眼角眉梢都带着冷冽高贵,这一千年穗禾在鸟族幽谷修身养性,可更早之前她也曾征战魔界,杀出罗刹之名。
旭凤噎了半晌,悠悠道:“你这样的气势也不知你未来夫君该多头疼。”
穗禾脸色不变,就着他的话随口道:“那是我未来夫君该操心的事,不劳你来费心。”
所以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什么?
明白她嫌弃之意的旭凤:……
旭凤已安然回到天界,穗禾也算找到理由回鸟族了,她不喜欢天界也不喜欢顺从荼姚。
只是在回去之前她想去看看润玉,一千多年未见,润玉似乎也有了不少改变。
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润玉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孩子模样,润玉脸色是失了血色的苍白,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那么小的年纪就懂了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穗禾自己是冷硬的心肠,但看着润玉也不觉有了怜惜之意。
她离得近就一边观察猜测着润玉喜欢什么一边沉默替他布菜,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吧?
穗禾去璇玑宫的时候刚入夜,天界和人界不同,繁星明月就近在咫尺。又因为润玉是司星布月的夜神,越近璇玑宫星光便越亲近,就像是星辰缀在了衣角,一抬手指尖就落了星星。
穗禾目中流露出欢喜之色,相比繁花似锦的热闹她更爱这样的静谧。
璇玑宫偏僻,润玉身边只有一只魇兽相伴,想找仙侍仙娥通告一声都不行,穗禾也没当回事,润玉能有什么不好见人的。
然而下一刻,她发现自己错了。
墨绿得几近发黑的暗林、一潭澄澈的、波光潋滟的像是天河倒映的幽蓝湖水。
在湖水中却有一条月华粼粼的龙尾,而润玉长发披于身后,一根乌木簪子挽起另一种风姿。
他单手撑着额头,阖目睡去,竟有一种让人为之屏息凝神的圣洁清贵。
穗禾只觉得心中一颤,似乎突然间生了从未有过的念头。
这样的人为何要承受那些肮脏污秽?
她错了、天帝错了、荼姚错了于是该有那样的结果,但润玉错了哪里?
月下仙人指责:世上哪有这么多荼姚,你自己心门不敞,又如何指望别人以心换心?
锦觅也道:你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你不配说爱。
这天地到底多偏爱旭凤锦觅。
原本闭目休息的男子忽然抬眸看了过来,那双眼睛也像深深的湖水。穗禾心中一紧忽的想到润玉的龙尾好像看不得,立刻道:“抱、抱歉。”
说着就要转身但湖边生了不少滑腻的青苔,一个不防向前摔了过去。
她先是一懵,正要运用仙力,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鼻尖是男子清冽干净的气息,他的怀抱带着很特别的香味,穗禾整个人都傻了。
前世今生她哪和人如此接触过,旭凤是曾抱过她,只是满是疏离冷漠,从骨子里就流露出恨不得离她三丈远的味道。
笼在她腰间的手十分温柔小心,片刻穗禾才反应过来,而润玉亦是如此,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缩回了手。
润玉偏着头不看她:“是我失礼了,还望穗禾仙子莫要怪罪。”
看着倒比她还要紧张羞涩。
看着他这样的神情谁还能气的起来,穗禾笑意盈盈:“怎么会,还要多谢夜神殿下。”
润玉压了压长长的眼睫,又看了过来:“穗禾仙子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说到这个穗禾眉头微蹙又立刻松开,笑吟吟坐在了湖边:“明日我就要回鸟族了,今日特意来看看你。”
润玉声音有些低沉:“你又要回去了?”
穗禾叹了一声,也许是刚才的帮护或者是因为自己心里那一刻不知明的心悸让她没了一贯的从容不迫:“若我那天后姨母不提我的婚事,我也很乐意多留两日。”
她看着润玉不知怎么又补了一句:“我们也很久不曾一起喝茶了。”
润玉一怔,忽的抿着薄唇一笑,他这一笑就好像漫天的星光都黯然失色了。
即便是穗禾也不由看的出神:也难怪以润玉现在这样的身份处境还有不少仙子喜欢他,生的着实好看。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失礼,润玉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穗禾仙子。”
穗禾这才收了目光,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继而觉得润玉这样的称呼对不起这良辰美景了:“夜神殿下喊我穗禾就好。”
穗禾本以为润玉会推让一二,没想到居然如此从善如流:“好,穗禾。”
穗禾被他的干脆惊了一下,润玉也坐了下来,胜雪的衣袍铺展开来,如一片月华。
“礼尚往来,穗禾喊我润玉就好。”
穗禾弯了眼睛,多了真诚的笑意:“润玉。”
两人皆是一袭白衣并肩而坐,星光点缀,自有一种静谧优美。
穗禾望着潋滟的湖面,半晌道:“若天界都像你这里宁静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润玉就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忍不住皱眉道:“母神又明里暗里想要指婚了?”
一说这事穗禾也跟着皱眉,她眉目生的极美极艳,面对魔族时高贵凌然让人不敢直视、低眉垂眼时的温和沉静……这样的神色倒让人见不得了:“鸟族虽属天界,却也不受天界约制,在六界之中本就颇为耀眼,自天魔大战后鸟族威势更甚;如今天界存的是制衡交好之心,你虽是鸟族公主但有遂安在,人人也知鸟族的未来在遂安双肩,你若满心不愿,就算是母神也不能强行订下婚约。”
润玉目光清湛:“因为你的婚约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穗禾没说话。
润玉看的清楚,荼姚一心让她做旭凤的妻子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不过是为了她背后的鸟族,哪有什么偏爱。
前世绑住她就绑住了整个鸟族,现在有了遂安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荼姚也不愿放过一点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些穗禾心知肚明,但她没对谁说过,也没人对她这么说过,润玉倒是……
穗禾笑着倚在刚才润玉倚过的石头上:“若我那天后姨母执意如此,我便离开鸟族,做一天地间的小小散仙。”
随着她的动作,漆黑的长发沿着石头流泻而下,眉角眼梢都是令人惊艳的风情。
润玉慢慢侧过脸,深远的目光静静看着远处的湖面:“为什么?旭凤……不好吗?”
“差不多吧。”穗禾不怎么愿意提旭凤,从开始她就懒得理睬旭凤,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懒洋洋一句话说出根本原因:“只是我不喜欢他,为何嫁他?”
她一直是任性的,前世她以为自己喜欢旭凤便费尽心机,只做他一个人的妻子,现在既然明白自己并不喜欢旭凤又为什么嫁给他?
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
润玉的侧脸也很好看,眼睫很长,甚至能垂下一片阴影,穗禾看着他勾了唇角,最后微笑着看她。
他的眼睛那么深,深的好像包容了一切,也那么明澈,像是存了万千的璀璨星光,亮得让人心中发颤。
穗禾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感知到有什么要不一样了。
……
穗禾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的,平日的从容一点都没了,走出很远,她毫无形象的蹲了下去:她、她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又会不会被看到?
穗禾捂着额头想:今晚不利出门,容易忘带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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