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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伶且俐,徒遭娉婷忌。
“不过……”萧茕甄话锋一转:“乐陵到底是父皇盛宠的女儿,若真要当着众人眼前处置起来,未免伤了皇家体面,不如先将此事压下来,等面见父皇时再提,如今责问她身边的婢子督佐公主不力之罪才是首要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全是为了皇家尊严考虑,找不出半点错儿来。萧茕甄淡淡的瞥了眼乐陵身后的人,一席话直指那已经伏首在地瑟瑟发抖的几个宫女。
今日之事实在有些蹊跷,她们几个谁也没料到,会在这宴会前出了这档子事。嘉禹公主与自家主子关系向来不好,平日里就算见着她,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的绕着走的。今儿难得让她拈到了错处,以她的性格,必不肯轻易罢休,就算主子没事儿,自己这些做奴婢的只怕也要跟着遭殃啊。
这样想着,心里悄悄连萧茕甄也一起记恨上了。
乐陵那双盈盈如水的美眸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青黛紧锁。如今她脑子里思绪凌乱,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嘉禹污蔑偷盗御赐之物,再是一个素未相交的九皇姐要处置她身边的宫女,事到如今,她已是进退维谷,若是为宫女们说话,便是认了自己做贼心虚,徇私舞弊;若不说话,那她们岂不是要莫名遭到责罚?这也算是间接丢了自己的脸面……
“九皇姐此言差矣,这些都是我身边的人,何况偷盗之事尚未有定论,如何能断定是我做的?既然如此,又怎能随意冤枉好人?我大梁后宫处事一向宽严并济,有罪才当罚,当着众贵族的面,您这不是存心要妹妹丢人吗?还是有心人存心陷害?”乐陵周身一派皇家女儿的谈吐风范,果然是养尊处优十余年的公主,虽然年纪稚嫩,又天真烂漫,但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气质终归是清贵芳华,远非寻常女儿家可比。
萧茕甄目光微凝,向来无悲无喜的面上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啊,她们都忽略了,乐陵到底是萧氏皇族的血脉,若是如此软弱可欺之辈,哪怕有着梁帝的庇护,又怎么可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嘉禹公主这回怕是失算了。
那,真正的萧茕甄呢?她的曾经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少女的心头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什么似的。
相比乐陵微微的混乱,嘉禹心中却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手中也是捏着一团冷汗。她原是收入买了乐陵的一个贴身宫女,让她把自己的扇珠放在了父皇赏赐给乐陵的首饰当中,再施手段让堂而皇之地戴上,最后由自己来当众揭穿乐陵,一步步都是算计好了的,甚至连连环的后招都安排了,虚虚实实。而且提前造足了声势,把自己东西丢了的事儿给放了风出去,还特地因此责罚了两个婢子,以此举来博得众人信以为真。此计不高明,哪怕有些阅历的诰命夫人也能看出来,不过只要在宴会上闹一出,就算没人真信,也能一传十、传十传百的坏了乐陵的声名。
可是,洛城这女人一席话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乐陵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事情闹到了陛下面前,就算陛下真的处罚了乐陵,那同样,对在众人面前揭发了乐陵,伤了皇家体面的自己,陛下更不会有任何好感。
损人不利己之事,智者不为。可如今骑虎难下,总不能当众放过乐陵,原先是自己咄咄逼人,这不是打了自己的脸面吗?
“九皇姐说得固然有理,可法不责众,且不提这几个宫人,乐陵的凌波阁还有不少伺候的奴才,九皇姐这是要把这几十来人全都关进掖庭司吗?照如此算来,梅昭仪也有养女不教的过失,那她的疏影宫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本宫不过是想略惩小戒,如此大张旗鼓的还真是不太妥当。”
嘉禹公主心下有一阵忐忑,母后虽抱病,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宫里根基深厚,眼睛耳目都是最广不过的,向来不允许自己在后宫招惹是非,平常和乐陵针尖对麦芒的那些小打小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可这件事自己原本只是想给乐陵一个教训,若是闹大了,自己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把握,就算在父皇面前全身而退,母后也定会责罚自己的。
都怪这个多事的洛城。
嘉禹公主说的这话扯得就有些牵强,甚至是自相矛盾。
法不责众并非是用来逃脱的借口,何况偷盗之事尚未有定论,她却始终紧咬不放,众人面对如此专横的嘉禹公主也是颇有微词。
萧茕甄淡然一笑,弧度弯得恰到好处,尽显端庄自矜。嘉禹这是沉不住气了,非要扯上自己无非就是想拉一个垫背的,让自己和乐陵公主反目,再借自己的松口来达到目的。
“本宫只是说要罚乐陵身边的婢女护卫公主不力,未曾有乐陵就是偷盗之人的定论,更未提过要抓昭仪娘娘身边的人,十妹怕是有些误会。”萧茕甄一句本宫便是抬高了自己的身份,也让众人意识到她也是皇上正统的女儿,一席话更有了说服力。
“哦?”嘉禹还没反驳,倒是她身边的安意按耐不住的向前质问,身子微微前倾,耳上摇曳的琥珀坠子闪烁出七色的光芒,说道:“九公主这是觉得十二公主是清白的?您方才才说……”
萧茕甄却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便抢白了最后一句:“说了什么?本宫只是说若乐陵真的犯了偷盗,可并未确定她的罪名。安小姐如此说,岂不是牵强附会?”一句牵强附会也是暗讽了嘉禹公主。“何况责罚宫女也是因为她们未能应对得当,让公主在众人面前受了委屈。如何?安小姐和十妹认为这不该罚吗?”
“委屈?九皇姐这是说妹妹在蓄意栽赃乐陵?这扇珠可是说不了谎,若非她偷盗,在扇珠怎么会在她手上?难道它自己长了脚不成?九皇姐万事以和为贵,妹妹自然明白,可也别因此偏袒了乐陵,纵容了宫内这股歪风邪气的滋长。”嘉禹一双美丽的吊梢眼微微上挑,眸底露出威胁的意味,显然已是有些恼羞成怒。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背后低头的舒涵微微扯了扯主子的袖子,萧茕甄视而不见,清润如水的眉目依旧云淡风轻,一派气定神闲的神情,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打破她的淡漠与平静。“若乐陵真的偷了扇珠,又如何会蠢到在十妹面前堂而皇之地戴?何况本宫身子一向虚弱,只能在寒藜苑里休养,长久闭门谢客,和乐陵可以说是几无谋面,那如此,又何来袒护一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议。且试问有谁偷了东西会在原主人的面前戴上?自然是找个地方好好妥帖珍藏地收着。
“何况珠子虽长不了脚,人却可以。”话已经是直白露骨,嘉禹知道,自己那点小把戏其实早被洛城看穿了。
“你……”她不禁一时气结,萧茕甄避重就轻,丝毫未谈栽赃一说,让自己无处反驳。
“嘉禹,还不住口!”随着一声娇叱,一阵怀金香的香风袅袅袭来,浓重的味道令人有些目眩神驰,都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只见满目柔红软绿中,有一女子衣衫拂着迎兴阁百花的风华缓缓而来,莲步微挪,姿态端庄高贵。近看美人沉鱼落雁,端丽冠绝。
斜飞入鬓的鸳鸯眉仰如弯月,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上好的羊脂玉般白皙光滑,高挺的鼻梁上,那双狭长的瑞凤眼中透露出一种令人见之忘俗的灼灼妖娆,乌黑如墨的堕马髻俯弄芳荣,髻间嵌着华美繁丽的红芍金丝镂空珠花,一路蜿蜒盛开至额心,覆在光洁的额头上。一袭妃薄流彩暗花云雁长裙加身,裙上以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衣衫外层的薄纱刺绣上点缀着数不清的石榴石、夕线石及青金石等多种异域宝石,外摆环佩叮咚作响,腰间系着茜色缂丝罗香囊,纤长的玉手上还把玩着一枚未经雕琢的鸽子血玉佩,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一番别致的打扮愈发显得体态轻曼,风姿绰约,宛如一朵上林苑中风华正茂的嫣红牡丹,堪称国色天香。那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大气与妩媚,比起嘉禹公主和乐陵公主的芳菲青春又是一种别致的旖旎风情,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在场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眼睛自然是毒得很。正围的一色宫妆千叶攒金芍药首饰是在全澜城最出名的店铺——画堂春特意定制的,奢华别致,样式也是如今最时兴的款儿,就连身上那套衣服料子的外襟用的雀金绸、镜花绫掐缎披帛,都是临绣世家手艺最好的女官亲手操架梭织,功力丝毫不次于宫里的绣娘,一匹万金,且有价无市。
看这浑身的架势,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
“拜见长公主殿下。”在场众诰命夫人和官家小姐见状立刻请安福身。
“起来吧。”女子的眼神游离在众小姐的身上打量着,随意一扬手便免了她们的礼数。嘉禹更是直接拉过了女子的手臂,颇有几分撒娇的态度,趁人不妨地向萧茕甄和乐陵的方向投去轻蔑一眼,显然是找到了靠山。
萧茕甄美目流转,盼若琉璃,绝尘的面庞上始终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向那女子的地方看来,露出淡淡的思虑。
原来是大梁昭帝的长女,已嫁给皇后兄长、安国公安淮的嫡长子安徵的皇后之女代阳公主,如今已是二十三年岁。更是众所周知的厉害角色。
想当初,安徵与代阳公主刚刚成亲时,安皇后嫌弃安国公的继室妻子身份不够尊贵,不配做公主的婆婆,便逼着她长兄硬生生休了那将要被扶正的继室,这才肯让公主进门,代阳公主也不是手软之人,新婚燕尔时便使出手腕一口气除了安徵曾经的两房贵妾,都是世家女儿,更是当着安国公的面杖打了她的几个姨娘庶母,把出言不逊,背后嚼舌根的受宠侧房关进了荒无人烟的别院,那侧房已怀有身孕,可代阳公主却没有丝毫心软,别说请个大夫来瞧瞧,反而愈发虐待,关着她直至抑郁而死,一尸两命。
也有人上奏代阳公主生性倨傲残忍,处事任意妄为,失皇族公主表率之仪,求皇帝妥善处置,给臣子们一个交代。偏偏安皇后总是从中斡旋,许是皇帝碍于安家情面,代阳公主每次都是毫发无损,反而那个上奏的大臣此事后被贬三千里。
自此代阳善妒的性情名声大噪,加之身份尊贵,澜城中更是无人敢惹,便连亲舅舅安国公平常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安氏是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自大梁第一位君王――太宗称帝时便是肱股权臣,随其一路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民间更是曾在高宗时期传出过“禀列安氏之土,长以冠萧名”的大逆不道之语,弄得满城骇然。
也曾有一以不畏君威,死谏闻名的言官严太傅向高宗提出,要削除安家在边疆的附属势力,更列出了安家族人于边疆要塞巧取豪夺,擅收贿赂,屠杀暴民,沿途搅扰百姓安康等凡此种种十八条罪状,最轻的也要判上削爵圈禁,可太宗只是一笑而过,顶着巨大的压力却不过只杀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旁系子弟,向跪谏的臣子戏言:“朕无安氏无以至今日,安氏无朕无以终余年,朕之所不忍见也。”一句话便奠定了安氏一族百年来的大家地位。
历经十四朝更替兴衰,安家始终呈屹立不倒之势,期间还共出过三位皇后,八位贵妃,四任宰府,两位大司马将军和十一位侯爵,光是鉴于大梁史册上的功臣,便有一百一十六人,是真正的权臣之辈,历代祖先荫蔽,功盖朝野。何况如今的皇后娘娘也是出自安家长房嫡系,其兄长是安国公安淮,其弟为上饶侯安瀚,子侄一代更是人才辈出,各领风骚。
安国公长子安徵文韬武略,智谋过人,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二子安骞虽是从偏室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其人精明强干,颇具才能,位列皇家禁军副统领,手下掌握着三千御林军兵马;四子安帷乃是新科的殿试的榜眼郎,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是澜城中数一数二的翩翩佳公子。最幼的六儿子安堰今年也已十三年岁,虽身子羸弱,自幼便鲜少出门,更难一睹真容,但听说诗酒风流,气度高华,身赋无双俊彦之名。就连两个女儿,在澜城也是才貌出众,芳名远播的名门闺秀。个个都是精心培养,木秀于林。尤其是安徵,无论是心志才能还是嫡庶齿序,都是安氏少辈的扛鼎之人,何况两年前还娶了皇室长公主,亲上加亲,如虎添翼,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两。
似乎察觉了有人在注视自己,代阳公主只将精致的眉眼余光一扫,隐有一股锋利之势,可众人神色如常,却看是不出半分差池。
“皇姐,你可要替嘉禹做主啊,乐陵她偷拿了我的扇珠,洛城还……”
“住口!”在众人以为代阳公主会袒护嘉禹公主时,代阳公主却只是拧眉微叱一声:“我皇家的女儿,竟然为了区区一串劳什子在这儿和旁人起了口舌之争,亏你还是本宫的亲妹妹,若真传出去,岂不是把母后的脸都丢光了?!”
美人到底是美人,此时粉面含威,一样风流蕴藉。
“皇姐……”许是没料到大姐竟然在众人面前呵斥她,丝毫不留情面,一向以骄傲面目示人的嘉禹竟有些像孩童般愣在原地,片刻后才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可,那是父皇赏赐的东西,经过舍身寺住持亲自加持……”
“父皇赏的东西多了去了,偏就这珠子稀奇?何况了尘大师最近云游廖州苦行寺,你若是想要,修书一封给你在廖洲办事儿的表哥便是了,何必在此自降身份的为一串珠子吵嚷?今日是父皇亲临,你是想他亲眼目睹你如何胡闹?”代阳公主这话四两拨千斤,表面苛责嘉禹,其实是暗讽洛城与乐陵。毕竟今日这事不管如何闹,澜城人再怎么议论,她和嘉禹才是真正的嫡出皇女,安家的实力也无可否认,这层血缘关系岂是她们比得了的?不过就是口头上占了上风而已。
大梁嫡庶尊卑向来泾渭分明,若非安皇后膝下至今始终无皇子,后位也是群狼环饲,代阳公主恐怕如今会更肆无忌惮、直截了当的羞辱。
在场众人皆知,代阳长公主话中的表哥并非安淮之子,而是上饶侯安瀚的长子安献。说起这安献却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明明是上饶侯的原配夫人卢氏的通房丫头所诞下的庶子,却因是长子却也颇受其父关照,无奈卢氏因为天生体寒的病症所以肚子迟迟不见动静,遍访名医,针灸岐黄,药浴补品,折腾得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当作个宝贝供着,生怕有半点儿闪失,怀胎十月却是个小姐,且因产后失调,此后身体大损,再无怀孕迹象。
偏偏安献天资颖悟绝人,五岁熟读辞赋,八岁吟诗作对,十岁便以一篇《郢都赋》驰名帝都,被当朝誉为神童。若非上饶侯的母亲,前安国公的夫人顾氏与卢氏的母亲是阁中手帕交,安瀚又忌惮外头宠妾灭妻的流言蜚语和卢家势力,恐怕性格绵柔懦弱,病容残损又常年缠绵病榻的卢氏早就被他所冷落遗弃了。
可自安家老夫人――安顾氏谢世后,卢氏母女一下子没了依靠,往日那些耀武扬威的妾室更加张狂无忌,好在安献也并非是小肚鸡肠之辈,虽鲜少涉足父亲后宅的宅斗中,却也一直护着自己这个嫡出的二妹,姬妾们自然明白安献之于上饶侯府的意义,日后只怕整个候府和世袭爵位都得归他,自己后半生的着落也都要看他的脸色。于是,个个都没敢再这般张牙舞爪了。只可惜,天妒红颜,卢氏不久之后还是因长期积郁于心而撒手人寰,留下个女儿孤苦伶仃。
而安献这个男子,论才能,足堪称是澜城顶尖的后辈,丝毫不逊于安徵,安骞等人,与之并称为“安氏五杰”。
可人无完人,他最为人诟病的,还是因他在澜城无人不知的风流韵事,从人面桃花的当家花魁桃夭姬到金风玉露里艳名远播的头牌四朵金花――――春夏秋冬,再到春风拂槛中以一支琵琶曲名动澜城的妙人歌姬鱼影怜,无一不曾与其良辰美景,花前月下,闹出过不少缠绵悱恻的旧事,一直令人称道不已,他最新的风流史也会是澜城茶楼里说书人极好的谈资。
安国公戍守边境,久不身在澜城中,上饶候虽是大将出身,可毕竟已是不惑之年,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堪当大任的儿子,曾经训骂也训骂过,打也曾打到半月下不来床,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使尽了法子还是难管教他这好女色的毛病,而安献本人又能把握好最低的分寸。上饶侯无法,只好撒手放任他去了。
当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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