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公子睨她:“他对你不错,你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啧。”
这话声音很低,偏偏云溪都听见了,眼眸一闪。
果然跟楚跃有关?
第一次的捣乱,以及山寨的第二次见面,像是有缘的巧合,但巧合也过于奇怪。
她就说自己不算是讨喜的一类,怎么就被他黏上了。
原来是试探一类。
掌心不觉捏紧了两分。
她睫毛扇了扇,抬眼看向纨绔公子,整顿的功夫,眸子已经一片清明。
“山主,如此,我现在可以下山了吗?”
“现在?”纨绔公子折扇在掌心敲了敲,少许说道,“不行。”
听得这话,云溪顿时急了:“你出尔反尔!还一诺千金呢!对我一个女人食言,你要不要脸!”
“又没说不让你走。”纨绔公子似乎有些无奈,“你急什么。”
能不急吗?
这里可是个土匪窝!
从方才小屋子门口一瞬挪到温泉池,证明了纨绔公子是个武林高手。
在这边上给她磨药,往温泉池里撒药材的侍女,看姿态利落,手劲和脚力,也全都是个中好手。
而她,只是有些内力的小虾米。
而她,似乎还跟纨绔公子的对头楚跃还有联系。
她此时不跑,等着被这男人秋后算账吗?
她跟楚跃不算熟的朋友一场,并不想跟他一起共沉沦。
“你就是食言,亏你还说不可质疑你的诚信,我看你的诚信分明就是狗屁!”
人急了,什么话都能说。
纨绔公子敲折扇骨的动作顿了顿,“你这女子,说话怎的恁不文雅。”
“我都快死了,我还管你文雅。”云溪怒目以对,“如果可以,我想将你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想用最脏最脏的话骂一遍。”
“那还是算了吧。”纨绔公子缩了缩脖子,“你自己歇半个时辰,喘好气后,我便让人送你下山。”
这么好说话?
云溪狐疑打量着他,少许摇头。
“我要现在就走。”
出尔反尔的土匪头子,她才不将希望寄托上头。
“半个时辰后。”
纨绔公子却不松口了,按住她肩膀,语气不容人辩驳,“听话!”
话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而正因为没有得商量,云溪才更加不安。
“我……”
她还想说什么,竹林里由外往内急急忙忙冲进来一人,那人衣衫褴褛,神色慌急,见到纨绔公子,立马单膝下跪报道:“山主,不好了,官兵围剿上山了!”
“官兵?”纨绔公子神色不变,语气颇为玩味,“上一拨不是全军覆灭了,怎的还敢来?”
“山主,不仅是敢来。”
那人咽了咽口水,一脸惊恐,“还来了五千人马,是镇北将军施安然带的精兵营!”
五千人马,完全是碾压红白山土匪的人数。
何况还是精兵。
常胜将军施安然带领!
施安然是禹国著名的常胜将军,鲜有败仗,手下五千精兵,完全可以碾压两三万人军队。
别说是红白山不过三千山贼了。
纨绔公子总算端不住吊儿郎当神情了,折扇啪地收起,神色意味不明。
“这狗东西,今天怎么大风刮来了?”
“区区一个红白山,居然出动他,真是大材小用!”
常胜将军施安然的名头太大,即使是偏僻山村如云家村,也有老人和外出打工的青壮年提起。
这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云溪饶有兴味看着纨绔公子,心头乐滋滋。
都说邪不胜正,红白山这些年太嚣张,踹到铁板了吧?
施安然都来了,看他死不死!
这一次,纨绔公子显然有些烦躁。
“难道是抓错人了?”他拧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下属沉默了一会儿,提醒他:“有可能是平南王世子……”
“就知道那小东西早晚会惹来麻烦!”
纨绔公子气汹汹冲出去,“去把那小子给我带来,我要亲自厚待!”
走了几步,回头吩咐温泉池边干活的侍女:“你们几个,盯紧了她和我的奴隶,要是出了差池,要你们脑袋!”
侍女们慌张,纷纷低头应是。
施安然带来的压力太大,纨绔公子不敢浪费时间,匆匆忙忙带着下属离开了。
云溪暗暗松了口气。
比起红白山山主,这些侍女算不上多大威胁。
他人不在,她只需要花点心思,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
不过……
云溪视线落在还昏迷不醒的楚跃身上,眉头微不可察一皱。
她自己走容易,将楚跃带上,很难。
不是一般的难。
他伤势太重了。
她背不动。
就算背得动,外头那些守卫,这些侍女,都不是威胁吗?
方想着,耳边倏忽传来弓箭破风之声。
她头也不回往边上一躲,等风声落定,便瞧见温泉池边倒下一个侍女。
侍女的胸.前,被一支羽箭穿透,已经没了气息。
“谁!”
还活着的侍女们拔出腰间软件,警惕环顾四周。
然而没有用,话音方落,又是四五支冷箭射过来。
角度刁钻,力道快很准。
侍女们反应极快,挡住了。
随后又是一波羽箭,根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三四分钟,那些侍女一个不剩全都死绝了。
云溪躲得地方不算偏僻,却是一支羽箭都没有射中她。
“看来就算不是友军,也不会是敌人。”
云溪心头暗喜,等侍女们都倒地之后,急忙紧走几步,去推那昏迷的楚跃。
“醒醒,赶紧醒醒!红白山出事,我们趁机逃走,醒……”
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冷的大手就卡住了她的脖子。
云溪错愕垂眼,却见那原本昏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锐利锋寒的眸色,仿佛一把利刃,在对视的一瞬,将她千刀万剐。
云溪第一次深刻理解到了一个词——眼神杀人。
面前的楚跃,眼神近乎可以杀人,那眼底的锐利,带着森冷的死亡气息,将她脊梁骨都冻僵了。
感受到来自脖子上的力道,云溪默了默。
楚跃。
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笑的是,她救了他,他却想杀了她。
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温情,唯有锐利的杀意。
男人啊。
翻脸无情起来,真是半点旧事都不看。
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救出去,但过去她救了他,现在也算是救了他一命,没有亏待他吧?
做人还是不能得意忘形,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
她怎么就没对他设防呢?
云溪心头暗恼,眼珠子快速闪动,倒没有自暴自弃。
没有人救她,那就自救。
她捏紧了掌心,袖子里一根银针落入手中。
才要发难,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住手,放开她!”
这声音,有点耳熟。
云溪思虑着,楚跃脖子上的手已经松开,竟是单膝跪地。
“主子。”
云溪还是第一次见楚跃伏小做低模样,有些新奇。
更好奇的是,能让楚跃下跪的人,来头得是多大啊?
古代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绝对不会乱跪不相干人。
那么这人……
她转头看去,视线里,个头奇高的男子施施然走来,眉眼间带着玩味的笑容。
“起来吧。”
竟然是黄山。
将她从地牢带走,说要让她当媳妇儿的黄山!
云溪有些呆。
他不是红白山山主的手下吗,这会儿闹出这么一出,是反叛了?
“你身体可要紧?”黄山对楚跃道,“这些天,让你受罪了。”
为主子出生入死,当牛做马,是属下的福分!”楚跃答道。
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了,他看着云溪,声音冷漠说道,“主子,她是红白山山主那狗贼的相好,怎么放了她?”
云溪:“……”
谁是那纨绔公子的老相好了,她也很努力在想办法逃出魔爪的好么,不接受乱泼污水!
还有,她和楚跃不算很熟,但也不算陌生吧?
居然想着杀她,杀不成还一副遗憾样子,半点良心都没有!
云溪想着,忍不住横眉竖目以对。
楚跃感受到她的眼神,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架势,要不是黄山在,估计都想冲上来掐死她了。
黄山倒是从容:“她不是那狗贼的人,是我的人。”
楚跃一怔:“主子你……”
“别说话,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黄山吹了一声哨子。
不一会儿,竹林里就出来了几个劲装短打的男子。
这些人对黄山拱了拱手,很快就将楚跃带走了。
“楚跃!”
云溪看着他背影,没忍住唤了一句。
楚跃听若惘闻,头也不回走了。
云溪垂于身侧的手顿了顿,嘘道:“再次见面居然冷漠加冷血,真是注孤生没朋友的货!”
那些劲装男子走了,楚跃也走了,偏偏黄山还没走,云溪有些奇怪,“你不走?”
等着纨绔公子回来,兴师问罪?
反叛不管是哪个阵营,都忍不了的吧。
“带你一起。”
黄山低头看她,“你是我的人,怎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死未卜受委屈!”
“别乱称呼,我也不需要你的热情。”云溪摆手,“你不是红白山的人,我也不是红白山的,咱们不是一路人。”
黄山饶有兴味看着她,瞳孔里有她看不懂的色泽。
云溪被他盯得有点慌。
不觉后退两步,捏紧了指缝的银针,冷着脸道:“我言尽于此,你要是敢乱来,休怪我不客气!”
她道,“单方面碾压斩杀你不行,但我拼死废掉你,拖着你陪葬,也不是没可能!”
她动了气,嘴角在对峙间,还弯了弯。
“察觉到空气里的不对了吗?”
黄山眼睛眨了眨,沉默了一瞬,笑道:“果然不愧是云溪,永远不会让自己绝望。”
“人总是要留点后手的,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云溪说,“你走吧,我不想乱杀无辜,但你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下场不会很好。”
“现在是不是开始觉得手脚无力了?”
她到底是个大夫,还是个对毒术颇有研究的大夫。
跟红白山山主拿了那么多药材,怎可能没携带私货?
是药三分毒,搭配不同,效果不同,良药补品,混得妙了,也是叫人难以防备的毒。
那些私货里,被她搭配了一番,空气里就夹了让人手脚酥软,提不起内力的东西。
这毒不剧烈,挥发慢,后劲强,在林子里呆不久,没事。
但逗留时间一长,就会提不上内力,倒在地上。
方才那些侍女利落被杀,也有空气中那毒的部分功劳。
只是不明显而已。
但用来吓唬人,足够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