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客

一百五六幕【逃亡】

    
    “墨衣”这个姓氏乃是“玄衣”氏的一个分支。
    在墨国,“墨衣”这个姓氏现在已被作为“国姓”。寒明与寒昭虽与墨衣决明同宗,但是并非本姓“玄衣”。玄衣氏只有嫡长子一脉才有资格冠名“玄衣”。
    有传言称,从小作为孤儿长大的玄墨无锋,其实是玄衣氏与墨衣氏的私生子。也就是玄衣无垢、玄衣无妄一脉与寒昭、寒明这一脉的墨衣氏产物。这个在当年的玄国而言算是一桩丑闻,所以玄墨无锋的命运从一出生开始便注定是弃婴。
    由于年代久远,所以没有办法进行考据,或许除了玄衣无垢没有人知道玄墨无锋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关于玄墨无锋的身世,玄衣无垢一直守口如瓶。这也使得玄墨无锋的姓氏“玄墨”,变得越发耐人寻味。
    连天的雪色里,疲惫的战马驮着重伤的将军,孤独地踏上流亡的路程。由于离开时候匆忙,根本来不及携带一些口粮,所以这些天里,将军渴了就捧一口雪吃,饿了就刨些树皮。
    渐渐的,将军的眼睛开始出现间歇性失明。不过好在最后,拖着将军的那匹战马还是较为顺利的把将军带回了他此次流亡的终点站,流云城。然而,等待将军的并不是英雄一样的对待,而是一场始料未及的牢狱之灾。
    此时,点星城的大火还在燃烧着。
    伴随着乌黑的浓烟,即便隔着千里也能看见火光烧红了的天色。自点星城劫后余生的血羽夜鸦们,大部分都汇集到了流云城中,仅有少部分曜光城被攻破以前赶往支援。
    但是,随着曜光城被千雷国攻破,侥幸逃离曜光城的墨国士兵,皆在这期间汇聚到了流云城中。这些“逃兵”大部分都被当成英雄对待,也仅仅只有几个人跟将军一样被关在了监狱离。
    那么,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而被关起来的?
    因为背叛。
    为了生存,这些人背叛了战友对自己的信任,远离自己的岗位,并在逃亡过程中对自己的战友发起了攻击,然后掠夺了他们的物资,作为逃亡之用。当他们拿着从同伴那里抢来的物资,历经千辛万苦抵达流云城时,流云城的守将很轻易的便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他们提前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可能宁愿穿越被大雪封住的霁北边境,也不会回到这座本该是他们最后希望的流云城。可是,属于他们的命运不可能会给他们一个“如果”发生。而那位将军,也因为先前斩杀了点星城的守将墨衣重牙,继而与这些人关在了一起。
    作为此刻流云城地牢里唯一的与众不同。
    流云城的守将亲自为玄墨无锋送来了自己做的餐食。狼狈的玄墨无锋缓缓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位流云城守将,疲惫的问道:“这是我的最后一餐吗,怎么这么丰盛。”
    “你会活着回到墨国,接受国主亲自对你进行审判。在此之前,我会想尽办法保住你的性命。”这位守将补充道,“如果你没有杀墨衣重牙,此刻我会在流云城的城主府邸,为你接风洗尘。”
    玄墨无锋笑了笑:“这里其实也挺好。”
    守将沉默了片刻,转而关切道:“你的眼睛好些了吗?无锋。”
    “目前能看清东西了。”
    玄墨无锋淡淡的回应道。
    守将叹息道:“这几天,我可能会经常来这里看你。你可别嫌我烦。毕竟一场相识,若是你在我的手上病了或者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玄墨无锋皱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位流云城守将:“南棠,有事情说出来就可以了。虽然我确实杀了墨衣重牙,但是在正式定罪以前,我依然还是墨国的子民。能帮忙的地方我不会推辞。只不过希望你下次找我的时候能够直接说事情,我是个粗人,不喜欢听这种拐弯抹角的话。”
    南棠尴尬的点头道:“好。”
    接着,玄墨无锋合上了疲惫的眼皮,并不忘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就先休息了。”
    南棠犹豫了片刻,与玄墨无锋揖手。
    就在南棠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玄墨无锋忽然提醒道:“忘了告诉你,你的兄长南挚已经死了。所以,接下来好好准备城防工事吧,很快千雷国就会打过来。不过,我相信在千雷国来之前,肯定还会有别的人捷足先登。”
    “多谢提醒。”
    南棠冷冷地回应玄墨无锋道。
    随着沉重的地牢大门合上,本该被优待的玄墨无锋冷笑着躺在了冰冷黑暗的地牢,不再多说一句。比起这些天风雪中的流亡,眼下的这个地牢实在是太暖和了。虽然,玄墨无锋不知道明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是接下来至少可以不用担心自己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
    玄墨无锋抵达流云城的时候,谷雨也在偷偷的与寒明进行了短暂的会面。遗憾的是,寒明并没有告诉她关于「碎星」剑的来历,以及他和赤焱武士第三军团长「血罚」上杉千岳之间的关系。
    鉴于寒明对于雷澈还有别的价值,以及寒明本身就拥有着极强的意志力,所以谷雨不能将他直接杀了提取记忆。但是,谷雨不会就此罢休。眼下寒明已经沦为阶下囚,所以她有的是时间摧垮寒明的意志,接着慢慢的从他的记忆里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在此之前,原先「朔」交代她的任务也不能放在一边不管。「圣光」过后,「朔」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暗星城」的线索,最后仅停留在了韩家大院。然而,此时的韩家大院,已经被雷澈下令派重兵把守。即便是谷雨,如果没有雷澈的允许,也不可以随意靠近。
    按理说,谷雨可以通过开启「十方•镜」潜入,但是由于「贪餮战熊」最近镇守在了韩家大院,且院中的千年缠骨红梅可以化解这些,所以谷雨只能另外再想别的办法。
    曜光城一战过后,全身骨骼尽碎的南宫谨言被安置在了城南的一处府邸疗养。那个府邸先前也是韩氏的资产,后来被墨国拿去充公。现在则被改造成了治疗伤员的地方。
    如今的曜光城中,居民主要是由墨国人以及被他们作为俘虏的夙国人组成。随着千雷国的入侵,墨国人与夙国人皆成为战俘,就地关押起来。因此,眼下谷雨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千雷国的将士出现。
    在尝试与寒明套取信息失败之后,谷雨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虽然现在韩家大院戒备森严,但是谷雨依然还是有办法可以混进去。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搞定一个人。
    那就是受了重伤的南宫谨言。
    谷雨见南宫谨言的时候,那些看护他的人都被谷雨提前支走。她不是一个人去见南宫谨言的。跟随在谷雨左右的,是那些在曜光城一战后,死里逃生的「堕羽者」。
    见到南宫谨言时的谷雨,轻抚他的脸庞。这也将原本昏睡中的南宫谨言惊醒,并诧异地问谷雨道:“先生怎么来了。”
    谷雨淡淡道:“自然是来看将军。”
    南宫谨言叹息:“让先生见笑了。”
    谷雨顿了顿,没有跟他继续客套下去,而是转而言道:“按照将军现在的状况,恐怕再也拿不起剑了。将军后悔吗。”
    南宫谨言苦笑:“后悔什么。”
    谷雨说:“后悔踏上这段征途。”
    南宫谨言:“来之前谨言便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现在这样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谷雨沉默了片刻,与南宫谨言缓缓道:“这种生不如死的状态,也是将军所期望的吗。”
    “期望?怎么可能。对于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们这些凡人只能默默接受。”想到这里,南宫谨言的话语间忽然略显几分凄凉,“只可惜,最后还是让那墨国的玄墨无锋跑了。”
    “常人如果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早就死了。但是将军是十阶巅峰的武者,所以能捡回一条命并不算是坏事。”谷雨安慰道,“也正因如此,这才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来让将军重新站起来。”
    听到谷雨这么一说,原本有些自怨自艾的南宫谨言随即皱起了眉头,“先生有办法可以治好我现在的伤?”
    “将军现在颈部以下都没有知觉是吗。”谷雨没有直接回答南宫谨言的问,而是转而试探道,南宫谨言叹息:“是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谷雨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扎在了南宫谨言的手臂上,南宫谨言面不改色的问谷雨:“先生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特意来给在下一个痛快?还是说这是国主的意思。”
    “谷雨是来为将军疗伤的,并非来取将军性命。将军误会了。”谷雨冷冷地看着南宫谨言,并与他解释道:“接下来我可能会用异术对将军碎裂的骨骼进行重塑,过程中会伴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所以特地在此之前先确认一下将军是否真的没有知觉。”
    南宫谨言将信将疑地看着谷雨:“先生真的有办法可以让我重新站起来?”
    谷雨淡淡道:“当然,不过事成之后希望将军可以帮我们一个小忙。”
    谷雨的话让原本故作镇定的南宫谨言,渐渐开始流露出内心深处对于重新站起来的渴望。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坚定的目光,南宫谨言允诺道:“倘若先生真能让我重新站起来,我这条命今后就是先生给的,帮个忙算什么。”
    谷雨听罢笑了笑,接着对南宫谨言说道:“那就劳烦将军暂且先闭上眼睛,待我们说可以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南宫谨言道:“好。”
    当谷雨与众堕羽者,确定南宫谨言已经合上眼睛,无数肉眼难以捕捉的精神游丝于无声中将南宫谨言缠绕。谷雨慢慢地挥动手中匕首,切开南宫谨言的每一寸肌肤,并将白森森的骨骼暴露于眼前。
    接着,时间在「十方·镜」展开的时候凝滞。所有堕羽者也在那一刻缓缓张开了她们的翅膀,并开始吟诵着古老的歌谣。负责主刀的谷雨则在同一时刻以匕首切开手心,任由白色的血液滴落在南宫谨言碎裂的骨骼上。
    望着南宫谨言安详的模样,谷雨淡淡道:“很快,你便会重新站起来,从此为黑夜而战。并深刻的体会到为何混乱便是秩序,为何混乱又会造就秩序。”
    ……
    云凡回落霞公馆的时候,古依娜将陆未闻跟他说的那番话告诉了云凡。得知这一情况后的云凡,笑了笑:“这个陆未闻还挺了解你的。”
    然而,让云凡想不到的是,他的调侃最终只换来了古依娜的漠然。云凡愣了一下,转而问古依娜:“怎么,有心事?”
    古依娜避而不谈。
    云凡尴尬的道:“所以,陆未闻是来告诉我们,柳氏想跟我们合作,还是专门来传达韩氏与夏氏想要搞些小动作?”
    古依娜问:“这两者冲突吗。”
    云凡叹息:“当然不冲突,但是你没让他说清楚就把人家请走了,现在我哪知道这会不会是宗室联合起来给我们设下的一个陷阱!”
    古依娜:“陆未闻来找我之前的那天晚上,夏泓确实有跟韩彬密会。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但是宗室这边,君侯还是需要多多提防。”
    “我一直就没有松懈过。”云凡无奈道,“对了,夏泓与韩彬密会的消息你是哪里弄来的。”
    古依娜:“「隐」送来的。”
    云凡:“「隐」现在人在哪?”
    古依娜摇了摇头,云凡深深地叹了口气,反问古依娜:“我离开明月城之前,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感觉这次回来之后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古依娜不解地看着云凡:“有吗?”
    云凡直言道:“你开始变得有些浮躁,不再像先前我们在北漠时候那样沉得住气了。总感觉有什么让你分神了,但是又说不上来。”
    话语间,古依娜避开了云凡的目光,结果她的这一举动反倒是引来了云凡的试探:“是因为陆未闻吗?”
    古依娜愣了一下,皱眉对云凡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希望君侯以后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我就随口一问。”云凡辩解道,不过答案是否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云凡心里已经有数。这时,古依娜突然向云凡发问:“先不说这些了,君侯这段时间在光阖院内可有斩获。”
    “斩什么获?”云凡愣了一下,以为自己之前不小心说漏嘴了他跟柳溯的交易,“什么斩获,我离开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吗?”
    事实上,古依娜的突然发问的因由,其实还是来自于先前陆未闻没有说完的那些话。当时陆未闻有提到关于云凡与柳溯的交易,但是因为古依娜已经对陆未闻感到失望,且并不想知道太多云凡不想告诉她的事情,所以最后古依娜选择将陆未闻请了出去。
    而现在,她的突然试探也是在回应云凡刚刚的试探。这让云凡感到有些慌张,不过接下来云凡却与古依娜一样,选择避而不谈。并故作镇定道:“想起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但是却意外的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感觉跟我以前还挺像。”
    古依娜疑惑的看着云凡:
    “谁,廉牧吗?”
    云凡摇了摇头,与面前这个女人笑道,“说出来你肯定也不认识。所以就不多说了!”
    “君侯现在怎么突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你在北漠的时候。”古依娜叹息着,并继续问道,“话说君侯口中那人,究竟像什么时期的自己。”
    古依娜的这一问,直接把云凡问愣住了。
    良久的沉默后,云凡回忆道:“这个不好讲,但是肯定在我遇见你以前。我看那个人,就跟我以前一样,好胜、倔强,不屈服。而且很少回头。倒不像现在,越来越容易念旧。”
    古依娜思量:“这就不好猜了。”
    云凡笑了笑:“所以就别猜了。”
    古依娜叹息:“那人真不是廉牧?”
    云凡皱眉:“我认为你这是在羞辱我。”
    古依娜听罢忽然笑了起来,云凡倒也不生气,只是转而问道:“先不说这些了,蒙戈与辛扎依玛已经出发了吧?”
    古依娜点头,并问道,“所以君侯也打算动身了,是吗?”
    “嗯。”话语间,云凡将一封信递给了古依娜,那封信是先前韩寐拿给他的曜光城战报。看完这封信的古依娜,眉头紧皱并神色凝重的问云凡:“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不知道,不过即便是陷阱我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云凡思量道,“流云城一战,至关重要。无论对于我们夙国,还是霁北,亦或者整个东霁。这一战也决定了未来我们夙国,能不能继续在霁北称霸。”
    古依娜迟疑道:“君侯,你太急了。”
    云凡叹息:“我怕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了。比起我,你看看夙国这些宗室,仗还没有打就已经开始想着接下来该如何算计,从而维持对于夙国的掌控。”
    古依娜:“所以他们不会成功。”
    云凡愣了一下:“先生有良策?”
    古依娜讳莫如深道,“早在君侯从光阖院回来以前,古依娜便已经暗中准备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可保君侯此行平安。但是,前提是君侯得打赢流云城一战。”
    云凡叹息:“看来,我没得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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